雪山之行結束, 回來後寇厲便投入了工作,每天大半的時間都是泡在實驗室的。
這讓邊意反而有些不太習慣。
要說不習慣也不夠準確,更準確一點的說法是, 很像他們曾經度完蜜月的某段時間。
當時邊意為了新婚,給自己放了兩個月的假期。
剛結完婚那一周, 兩人真是像是天天都泡在蜜裡,甜得牙疼。
但過完一周後, 邊意就有點吃不消了, 不過那也是甜蜜的煩惱,邊意還是很享受的, 然後後來過完一個月, 甜蜜的煩惱升級成為了甜蜜的恐懼。
寇厲那男人真的太超標了, 他實在是不行了,隔兩天就要癱在床上, 他太難了。
寇厲接收到了愛人的訊號,很快便結束這場二人世界,回歸工作。
他剛開始工作的時候, 邊意很是鬆了口氣, 但這輕鬆的快樂也並沒有持續幾天, 時間空了,身邊又沒有寇厲, 邊意就不習慣了。
於是又不知不覺地開始期盼每天寇厲下班, 後來因為意識到自己那模樣特彆像等著丈夫回家的空虛少夫, 邊意立馬讓聶方給自己拿了劇本找到了事做。
再再後來,就是很尋常的婚後夫夫生活了, 他們都有各自的工作。有時候寇厲會加班, 會去國外出差;邊意要進劇組, 要去外地拍戲,他們一年裡有不少時間都在玩異地戀。
但是,也正是因為時間和距離,每一次偶遇、重逢、尾隨和探班,他們都會像新婚時一樣熱情,且總是不會消減。
邊意還記得,結束蜜月寇厲要去工作那天,早上隻給了邊意一個早安吻便離開了,他沒有告知邊意自己離開,還是邊意中午醒過來的時候才知道。
邊意也還記得,當時自己的心情,一開始確實是鬆了口氣,可沒過一會兒就兀自生起氣來,雖說寇厲那會兒可能是不想打擾他休息,但他也應該告訴他去做什麼了。
如今邊意回想,倒是明白寇厲當時為什麼什麼都沒說了。
他在害怕吧,害怕自己膩煩。
所以一見到自己有“不願”,他便立刻克製自己,與自己隔開距離。
他總是這樣。
此時邊意正站在寇厲帶他來看的,上一世小樹堆滿獎杯的房間。
現在房間還是空的,畢竟他們的小樹現在還隻是在念幼兒園呢。
但也不是完全空的,寇厲已經打造了好幾個置物架,像是已經準備好了那上麵會放些什麼東西。
而那些置物架也不是空的,小樹如今身高能碰到的一個物架上放著一張照片。
是邊意和寇厲床頭那張三人合照。
這照片,邊意也不清楚是寇厲放的,還是小樹自己放的。
邊意看了一會兒照片,接著便離開了房間。
他下了樓,讓阿姨準備了兩份午餐。
他現在的時間很空,目前也沒有重新工作的打算——在處理那個係統之前,他的生活並不能恢複正軌。
於是,邊意便在大廳的沙發上玩著手機自帶的一個單機小遊戲。
等著阿姨做好飯,他將飯菜打包,讓家裡的司機載他去了寇厲的實驗室。
就像當初一樣,他在家裡實在無聊——事實上是想寇厲了,便去給寇厲送午餐了。
邊意也記得,寇厲那時看見他,表情隻有略微驚訝,並不見有多大反應,那會兒邊意心下還有一些小失望來著。
可當他打開飯盒催寇厲洗手吃飯時,那男人確實是去乖乖洗手了,可回來後,並不是享用他的午餐,而是將邊意壓在一張空置的實驗台上。
他那稱得上失控的表現,才像是他的真實情緒。
而自那以後,那間實驗室對於邊意來說,也像是某個禁忌開關,去了羞恥,不去又好像很可惜——畢竟寇厲在家裡可不會穿他的大褂和實驗服。
邊意現在也不想承認自己是想那男人了,且也不認為是。他隻是覺得家裡無聊而已,小樹也不在家,家裡很空。
而他,討厭那種仿佛隻有自己一個人的空。
但當他拿著寇厲給的權限卡站在實驗室入口的時候,腳卻後退了一步。
要進入寇厲那間實驗室,最外處是一間電梯,不高,就三層,要不了一分鐘就能到。
現在是午休時間,在這裡工作的人不是在吃飯,就是還在沉迷科學,走廊裡看不見人。再加上他們都知道邊意是誰,邊意又明顯是來給大老板送飯的,就更沒有人沒有眼色地湊上前來給他帶路了——邊意又不是第一次來。
邊意攥著手裡的盒子,麵色蒼白。
他覺得家裡空不是開玩笑,也不是比喻,而是真的覺得空,沒有人的時候,會給他一種擴大的黑屋子的錯覺。
他待在沒人的地方,最多隻是覺得不適。
而小小的封閉的電梯,邊意很清楚,他是畏懼的。
之前不是聶方就是寇厲,或者助理,邊意都不是一個人,乘坐電梯也能保持正常。
但現在,隻有邊意一個。
他又後退了一步,他或許應該去找找樓梯,或者去找人一起。
就在邊意退到第三步時,電梯門忽然開了。
寇厲一眼便發現了邊意的臉色很差,他的視線正對著自己。
或者說,對著電梯門,門開之前,那裡隻有電梯。
而邊意的步伐,是在往後退的。
寇厲將視線落到邊意帶著的東西上,他咬了一口舌,刺痛感讓他保持清醒,壓下想要發瘋的暴躁。
“怎麼過來了?”寇厲又戴上了溫柔的笑,他接過邊意手中的食盒,像是什麼都沒有察覺,“有些重呢,你吃了嗎?”
邊意眨了兩下眼睛,目光從寇厲身後敞著門的電梯上挪到寇厲臉上,“還沒有。”
“走吧,先吃飯。”寇厲笑笑,拉著邊意去了他的休息室,走的樓梯。
邊意抿著唇,由著寇厲拉著。
他能感覺到寇厲手掌傳來的一點溫度,不夠暖,甚至還有點冰,但卻莫名安心。
邊意望著寇厲的背影,這男人的腰背非常有型,隻是看著,就能給人一種極強的安全感。
好像,他永遠都值得依靠,值得他全身心地信任。
就像當初他衝動之下去那個島探險時一樣,寇厲用他那隻沒被野獸抓傷的手來抹他的淚,來安撫他顫抖的身體,他很輕地對他說:“沒事了,我在呢。”
儘管如今他們已經傷痕累累,可這個男人,還是在呢。
邊意勉強地扯了一下嘴角,他被寇厲牽著的手,緊緊地回握了回去,他多上一台階梯,與寇厲同肩而行。
寇厲隻愣了片刻,接著更加用力地握緊了邊意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