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問題出在什麼地方了。
“這次我不是來觀察人類的,或者說主要目的並不是那個。”臨也氣定神閒地道,“我是來接你回去的,櫻川。”
櫻川。
臨也基本沒有這樣喊過她,大多時刻都是聽上去親昵又輕浮的“小櫻川”。
唯有一次,是他們初見麵的時候。
那時的櫻川見我蹲在角落裡,一連打了兩個噴嚏,像雨季躲避不及的奶貓,生了感冒。
她穿的確實單薄,半截手臂都裸|露在外,衣服布料又輕又薄,還很寬鬆。
蹲在路邊,可憐兮兮的,像個遺棄兒。
那兩聲噴嚏引起了折原臨也的注意。
於是抄著兜信步閒庭的青年腳步一轉,變了方向,輕快地邁著步伐,最終停在了少女的跟前。
映入視野中的是一雙乾淨的鞋子。那時候的櫻川甚至說不出鞋子的種類,隻覺得,很乾淨。
少女抬眸,撞進了青年滿是好奇與探究的眸子中。
很漂亮的黑色。
與孤寂的夜空劃開了鮮明的對比。
櫻川隻看了這麼一眼,不自覺地朝他伸出了手。
“哎呀,希望我把你帶回去嗎?”折原臨也索性直接蹲下|身,一隻膝蓋更為向下,另一隻上則搭著手臂,往上延伸,正支著腦袋,興趣十足地打量著櫻川,“你是怎麼回事?——嗯,讓我猜猜看……離家出走?被人遺棄?還是失去記憶?”
“——哦!是失去記憶嘛!”
折原臨也一個人都能嗨的起來,光是猜測的過程都能被他弄的如此熱鬨。
少女全程一言不發。
隻是那麼期盼地望著他,伸出去的手沒有收回。
折原臨也瞥了兩眼,唇角的弧度揚起,他直接握了上去,似乎是沒有考慮任何其他的因素。
如此的果斷決絕、膽大妄為。
“帶你回去是沒有問題哦。”折原臨也說著,便見少女眼底猛然燃起了亮光,如一把火熾烈的燒開了草原,瘋狂地蔓延,到了奪人眼球的炫目地步,“可是……你該不會是連話都不會說吧?”
“……”
少女歪著腦袋,眼神沒有片刻離開過折原臨也,聽見這話,她表情像是在思索。
然後。
她開口。
有點沙啞的語調,應該是太久沒有開過口說話,可音色到底是好聽的。
“櫻川……見我。”
“我叫,櫻川見我。”
這一瞬間,望著少女明亮燦爛的眸子,聽著耳畔的聲音,折原臨也想起了被捆縛的黃鸝鳥。
他仿佛在這個與世隔絕、出塵至此的少女眼中看到了熟悉的另一個荒涼星球。
或者更應該說,他在那雙寶石般的眼眸倒影中,看見了他自己。
“櫻川見我?櫻川。”
“很好聽的名字。”
他握住了她的手,點燃了那片荒涼的星球。
頃刻燎原。
……
折原臨也的話讓櫻川有稍許的失神,但手指處被太宰摩挲了一下,她便回了神。
櫻川看著臨也,很專注地望著他,和她以前每一次做的一樣:
“不行,我要報恩。”
但說出來的話卻有夠斬釘截鐵的無情。
臨也笑容一僵:“……”
太宰表情有點微妙。
——嗯,沒有後半句話,就更動聽了呢。
不過人要知足。
畢竟一蹴而就容易摔得很慘。
“但是,臨也。”
櫻川還是那麼望著他,繼續道,說話的速度有點慢,很明顯是在思考應該怎麼說,“我們要回到什麼地方去?你這次來接我了,下次還會把我寄養給彆人嗎?”
她像個考證者,態度嚴謹地詢問。
臨也從表情都身體都僵硬了片刻。
“你想說什麼?”
“臨也那麼聰明,怎麼會不知道呢。”櫻川的語氣很平靜,神色卻有些懨懨,“如果隻是寄養的話,臨也,你一開始應該會親自來告訴我這件事;如果是因為舍不得或者是無法麵對而逃避,臨也你麵對過更劇烈得多的情況。”
她一瞬不瞬地看著臨也,沒有錯過他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你至少不應該讓彆人來告知我這件事,好像全世界隻有我是被蒙在鼓裡的。”
“……”
“所以,臨也。”
櫻川頓了頓,這次停頓的時間更長,她頗為艱難地抿了兩次嘴唇,顯然這個事實於她而言也不是那麼簡單便能吐露的。
“你那時候,其實是想過要丟掉我的,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