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怕疼。他怕黑。他怕孤單，他怕被彆人拋棄。
這樣的程儘，在她無意跳到他膝間的時候，該用了什麼樣的勇氣，才會對她說出“你還愛我嗎”的那句話……他不是在向曾經的餘諾告白，他是在乞求她對他的愛啊……
餘諾一下子眼眶都酸了。
上輩子獨活的自己，太清楚那種活在人世，卻被整個世界都遺忘的孤單了……
……
直到深夜。
睡了一天一夜的程儘，終於醒來。
高燒和感染耗儘了他所有的體力，身體像是被抽空了一樣的乾涸。他睜開眼，就看到陌生的床頭邊擺著一杯水，伸手摸過去，玻璃杯竟然還溫熱。
程儘拿起杯子，咕咚咕咚地一口喝儘。
喉嚨被溫熱的水滋潤，才慢慢清醒過來。
他戴上眼鏡，回頭才打量這陌生的房間。
房間特彆平仄矮小，家具也很簡單陳舊。沒有新風係統，沒有智能中控，和他的郊區彆墅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他本來以為自己在這種屋子裡，會特彆不舒服。但是意外的……
床上有她的味道。屋子裡有淡淡的煙火氣息。
房間狹小，卻溫暖踏實。
程儘忽然就有些，喜歡這屋子了。但是還沒等他完全清醒，客廳裡忽然傳來一聲——
“啊呀！”砰。咣！叮當當。
程儘一愣，立刻翻身起床。
衝進客廳裡，一眼就看到穿著家居服，掛著小貓咪圍裙的餘諾，不知道正在灶台上煮什麼東西。灶上的鍋子已經被頂得咕嚕咕嚕響，水汽蒸汽，鍋裡的湯汽，把鍋蓋咕咚咚騰得直響。
餘諾應該是直接下手去抓了鍋蓋。
一下就被蒸汽撩了手。燙得她跳著腳把鍋蓋一丟，砸在灶台上叮當作響，差點滾到她的腳上。
程心眼疾手快。
上前一下關上煤氣開關。
火苗一熄，鍋裡沸騰的湯湯水水，馬上消了下去。
餘諾一驚，大喜：“啊呀程儘，你真厲害。”
程儘：“…………”
這是小學生都會的常識好嗎？
程儘嗓音喑啞：“你在煮什麼？”
“晚餐。”餘諾被燙的小手在圍裙上蹭蹭，“我怕你睡了這麼久，一起來太餓。所以煮點東西給你吃。”
程儘抿唇。
沒說話，眉宇間卻輕輕微挑了挑。
“我要吃牛排。”他故意地。
餘諾：“那怎麼行！你還在生病，不能吃這麼油膩的東西。”
“那餃子。”
餘諾：“上次餃子是蒲姨包的，我哪裡會！”
程儘表情有點嫌棄：“那咖喱飯、牛肉飯、菌菇飯隨便一點吧。”
餘諾：“…………”
程總裁，我勸你善良一點！
“沒有！隻有白粥，愛吃不吃！”餘大廚忿忿地插腰，撿起鍋蓋就去盛粥了。
程儘沒說話。
但是人，已經乖乖地坐到了客廳沙發邊。
……
小小的客廳，沒有餐桌。隻能把沙發旁邊的矮茶幾當成桌子。
高高大大的男人坐在沙發上，軟軟小小的她就團在茶幾旁的地毯上。桌上是兩碗熱騰騰又清爽又溫暖的白粥，配上一碟爽脆的黃瓜小菜。
曾經山珍海味美味佳肴。
現在清粥小菜恬淡安靜。
沒什麼不好。甚至，更好。
餘諾笑眯眯地看著程儘喝粥，熱氣中仰著臉問他：“怎麼樣？好不好喝？”
程儘：“……嗯。”
餘諾：“我媽媽說過，感冒發燒後，喝點白粥最好了。又暖胃又補充體力還不會給腸胃造成負擔。你以後少吃那些油膩膩的東西吧，雖然補充蛋白質，但還是要營養全麵才好。”
程儘心頭有被淡淡的溫暖。
餘諾卻補上一句：“……怕打針的小朋友尤其要注意營養。”
程總……忍。
看著身邊的餘諾慢慢地喝著粥，程儘心頭微漾。這一刻，她跳下他膝頭逃跑，扔下離婚協議書無情離開的傷害，才漸漸在他心頭散開。
雖然，他依然不知道為什麼在他親吻她的那一刻，她會突然撤開逃走，但是他從不在感情上強迫她。不然，也不會七年來眼睜睜地看著她越走越遠，他卻隻是在背後默默地護著她，而從未親自將她抓回來。
她任性。她驕縱。她刁蠻。
他全都知道。
並且，他寵得心甘情願。
雖然這一次的出走，突然從以往的幾星酒店換成了這小小的日租房……程儘皺皺眉，卻依然想要原諒。
程儘輕聲：“餘諾。”
“嗯？”餘諾抬起頭。
她還沒聽過他連名帶姓地叫她。
“怎麼了？不夠吃嗎，再來一碗？”她乖巧地放下自己的粥碗，拿起他空掉的碗就站起身來。
程儘一下握住她的手腕。
抬頭。
男人瀲灩的桃花眼眸裡，是淡淡的水色。就這麼她上他下的仰望，看得她的心頭都微微一緊。
“我想說……”程儘微微停一下，“我們……”
男人咽在喉嚨間的後兩個字，還沒有吐出。忽然之間，她的小日租房的門外，門鈴突然被猛然按響——
叮咚叮咚！
清澈的鈴音，直接響透了小小的日租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