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天這個數字,是蕭矜予簡算下的結果。
首先宿九州提出的“將人類的一生按一百年來計算”,這個假設就未必合理。大多數人都不可能活到一百歲,人類的平均壽命也遠達不到這個水準。既然起初的假設就是個虛數,最終結果按近似答案來約取,也十分合理。
相對論如果不斷地從一個人身上偷取時間,那它能偷走的生命,大概就是這個人一生中的13天。
這條邏輯鏈給予了用戶強大的能力,但也剝奪了用戶對它大部分的控製力。
蕭矜予相信,如果潘越能做選擇,他絕不可能讓自己的邏輯鏈有這麼多限製。可是哪怕他成為了五級用戶,已經修改過邏輯鏈的因果,他都隻能做到如此地步。可見越是強大的邏輯鏈,往往約束越多。
想到這,蕭矜予不由看向身旁的男人。
宿九州站在病床邊,目光在無麵張海象的身上落下。濕滑的雪白人體被三根束縛帶緊緊捆住,此時的張海象剛打完強效鎮定針,陷入了沉睡。然而手臂、雙腿各處的勒傷都清晰暗示了,一旦清醒,他就會做出瘋狂的掙紮。
忽然眸光一動,男人抬眸,看向身邊的青年。
蕭矜予刷的移開視線,看向徐啟,淡淡道:“已經過去兩周了,研究所那邊有查出什麼關於張海象的新信息麼。比如,他是怎麼變成這樣的。”
徐啟:“查不出來。華夏一共有兩萬多位用戶,其中有準確資料記載的,大概2000多人。還有一萬多人,都是隻知道大致的邏輯鏈信息。除此以外,還有好幾千人,算是黑戶。世界上沒有一個用戶願意詳細說出自己的邏輯鏈因果,我們對用戶資料的調查,隻能通過日常觀察收集。”
他歎氣道:“當前全國用戶委員會的資料庫裡,沒有找到一條,能夠讓受害者變成這樣的邏輯鏈。
“要麼,這是一條低級邏輯鏈,委員會不會浪費大量人力物力,去記錄一條三級以下的邏輯鏈;要麼,這就是一條匿名邏輯鏈,一直瞞天過海,不為人知。”
徐啟的聲音倏然頓住,他又道:“當然,還有一種可能,我個人認為,這個可能性不小。”
蕭矜予看向他:“什麼?”
徐啟:“這條邏輯鏈的主人,或許是2035年以前覺醒的。官方根本從來不知道這條邏輯鏈的存在。”
蕭矜予點點頭,同意了這個可能性。
此時此刻,張海象的身上,至少有兩條邏輯鏈。
一條是讓他失去麵孔,變成無麵人的邏輯鏈。另一條,則是奪走“風吹屁屁”的邏輯鏈。
如果真是官方有記載的邏輯鏈,不可能一點細枝末節的信息都查不到。除非,這兩條邏輯鏈從一開始,就不在官方記錄裡,它們如同深海之下的暗流,無聲湧動,水麵卻是風平浪靜。
徐啟突然感歎道:“說起來,除去已經回中都市的趙狠,當初在咖啡店裡抓捕審問‘張海象’的人,現在都集中在這間病房裡了。”
蕭矜予:“但是直到現在,我也沒覺得一個月前咖啡店裡的那個‘張海象’,有任何不對的地方。”
“哎,我也是。”徐啟:“宿上校,夢想家對我們所有人進行整理的記憶回溯你看過了嗎?”
“嗯。”宿九州輕輕頷首。
蕭矜予:“有發現特殊之處麼。”
宿九州看了他一眼:“沒有。”
這個答案並沒有出乎蕭矜予的意料。
如果光看記憶回溯,就能找出“張海象”的異常,那根本不需要等到現在,一個月前,他們當場就能抓住那位“張海象”的把柄。
遺憾的是,無論是他還是徐啟,甚至是宿九州……都被那個“張海象”欺騙了。
“這條能讓人改頭換麵的邏輯鏈也未免太強了吧,”徐啟忍不住感慨,“騙過我和趙狠還好說,騙過蕭矜予你也正常,畢竟你當時隻是個一級用戶。可它居然能騙過宿上校……這可太離譜了,刷新了我的認知。”
蕭矜予沒有吭聲。
但是他知道,其實最強的或許不是這條能披著彆人人皮的邏輯鏈,而是那個扮演張海象的人。
不過這本來就是一場不公平的比賽。在抓捕張海象的時候,沒有人能夠提前預知,這居然會是假的“張海象”。“張海象”先天占據了一切上風。
不再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無論現在他們說什麼,都抓不到“張海象”,真正的無麵張海象一時間也清醒不過來。
很快,徐啟接到清除小隊消息,趕回總部處理事務。
乾淨整潔的病房裡,蕭矜予仔細觀察無麵張海象渾身上下的每一處皮膚。全部細細看過,確定這張完美雪白的人皮上沒落下任何特殊痕跡後,他默了默,抬起右手。
第四視角,開啟。
世界瞬間黑白,四圍空曠寧靜。
蕭矜予感知到,身後有一道冷靜的視線一直靜悄悄地打量著自己。不過他並未在意。
對方是六級用戶,他使用邏輯鏈的舉動,大概早就被宿九州發現了。
但是那又如何。
他用第四視角看一看張海象,探查對方身上有沒有邏輯因子的痕跡,這實在太正常了。他的行為合情合理。
然而,蕭矜予並沒有在張海象的身上看到一粒邏輯因子。
“風吹屁屁”的邏輯因子,早已從張海象的身上全部剝離。真要找到它們,或許解剖張海象的大腦,還能找到一點點痕跡。而那條將他變成如今模樣的邏輯鏈,更是沒有蹤影。
關閉第四視角,蕭矜予沉默片刻,轉身看向男人。
“宿上校,我先走了。”
宿九州勾起唇角:“嗯。”
青年收回視線,抬步走向自動門。他剛走一步,身後便傳來一道亦步亦趨的腳步聲。蕭矜予眉頭微蹙,他再往前走一步,又是一條如同雙生子般,同步響起的腳步聲。
蕭矜予回頭:“?”
宿九州:“我也正好要走。”頓了頓,他問:“這個病房不是隻有一個門麼?”
蕭矜予:“……”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