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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寂靜的醫院走廊仿佛一條幽深的甬道,儘頭處閃著微弱的亮光,兩個成年人噠噠的腳步聲撞擊四麵牆壁,傳來清亮的回響。
他和這個男人幾乎並肩走著。
蕭矜予神色淡定,他左手插著口袋,右手則拿著手機。學校那邊他早已在大二就修完了學分,如今又請了假。但最近教授的實驗室裡有點工作,學弟學妹有時會在群裡發消息詢問他該如何改進實驗,他一旦有空,便會回答。
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迅速打字,回完消息,蕭矜予儘力讓自己忽視身邊這個人。
可是。
——這個人的存在感實在太強了。
狹窄逼仄的長廊裡,鋪天蓋地的,充斥著一股恐怖的邏輯鏈威壓。
滿世界全都是一條強大邏輯鏈的味道,蕭矜予不開啟第四視角,都能感知到,宿九州雖然並沒有使用邏輯鏈,甚至他的邏輯因子應該也沒有離開他的身體,可它們的存在感實在太強了。
這個人是不是又變強了?
蕭矜予忍不住想道。
半個月前,審判之矛確實很強,可還沒這麼外放。現在,六級邏輯鏈的壓迫感避無可避,絞殺著周遭所有的空氣。
駱笙、王饕……哪怕是A09相對論,都沒這麼可怕。
腳步倏地頓住,蕭矜予輕輕“啊”了一聲。
宿九州看他。
隻見明暗交替的走廊上,青年的雙腿已經走到下一盞燈的照映處,上半身卻留在黑暗中。一張清冷挺秀的臉龐上,五官表情靈動地變幻,他“這樣啊”地輕嗯著,宿九州一愣,連自己都未察覺的驀然停步。他望著蕭矜予。
男人低眸靜望。
蕭矜予意味深長地揚起嘴角。
“宿上校,昨天晚上咱們抓捕了相對論……這件事你知道了嗎?”
望著青年眼底壓根不掩飾的戲謔,宿九州嘴唇翕動,輕輕笑了:“是哦,知道了。”所以呢?
“你知道相對論的邏輯編號是多少嗎?”
宿九州察覺不對,輕挑一眉:“嗯?”
蕭矜予微笑道:“A09。”
宿九州:“……”
看著男人怔愣的神色,蕭矜予心滿意足地繼續抬步向前,可惜他剛走了兩步,卻聽身後傳來男人淡定的聲線:“是嗎?那真要謝謝你們了。”
嘩——
蕭矜予停步,回頭。
……哈?
隻見宿九州麵不改色,微微一笑,做惋惜狀:“其實就在一周前,我剛從A09,掉到了A10。本來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如今想想,應該就是相對論變強了,搶走了我的排名。不過現在好了,他被你們製服了,且邏輯鏈處於瀕臨崩潰的狀態,他掉到了A10。所以我的排名又回來了。”
六級用戶目光真誠地望著眼前的青年,發自肺腑地感謝道:“真好,蕭矜予,你也參與行動,幫我保住了我的名字。世間還是好人多,謝謝。”
蕭矜予:“……”
……你可真是不要臉!
蕭矜予壓根懶得再搭理對方,這位六級用戶和他想象中的頂級用戶截然不同!
他轉身便走,但就在轉動身體的一瞬間,忽然,餘光中,他敏銳地發現宿九州的身體停頓了一下。
男人不自覺地皺了一下眉頭,隻是很短暫極快的0.5秒,卻被蕭矜予收入眼中。
蕭矜予已經徹底轉身,心中卻掀起軒然大波。
——0.5秒,這個時間實在太特殊了。
相對論就是每1314秒,能奪走一個人的0.5秒。
但是宿九州停頓身體的0.5秒,絕不可能和相對論有關。因為相對論偷取時間的0.5秒,受害者本人處於絕對停止狀態。那0.5秒中,受害者的呼吸、血液流動、心臟跳動……甚至是細胞代謝,都徹底靜止了。
宿九州沒有。
他隻是突然停了一下,麵露不悅,好像……遇到了什麼事?
手指微微縮緊,蕭矜予沒有詢問。
兩人繼續在走廊上走著。
走到臨近護士台時,青年垂著眸子,不動聲色地抬起右手,輕輕劃過眼皮。他抬眼正要漫不經心地看身旁的男人一眼,卻聽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蕭矜予下意識地向前看去。
隻見一對穿著樸素的中年男女快步走到護士台,滿頭是汗的婦女先問:“蔣文濤在哪個病房?”
護士立即起身,知道這是來病人家屬了,一邊翻閱登記表,一邊道:“我查一下。你們兩先登記下探訪者資料。”
“好!”
中年男女趕緊拿起筆,在登記表上寫下自己的信息。
護士:“查到了,在316病房,就在左邊靠開水房那邊……咦,你們都不姓蔣,你們不是病人的爸媽嗎?可是登記表上填的與病人關係,是父母?”
中年男人笑著解釋:“我們確實是文濤的爸媽,不過文濤是我們十多年前領養的孩子。他爸爸是我老同學,當初他在的孤兒院倒閉,領養他的時候正好查到他爸爸居然是我曾經的好友。沒想到有這緣分,我就沒給孩子改姓,他還跟他親生父親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