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初入洛陽,受百官嘲弄,背後戲謔粗鄙之夫。”
或許死過一次,董卓才能坐在這裡和蘇辰說這番話,“年少時,董某兢兢業業治理地方安危,與胡人血戰數場,皆以勝而終,可他們終究戲謔我,厭惡我,將我拒之門外,你可知曉我離開洛陽時,心中所想何事?”
他微微抬起目光,凶戾的眼神變得更加凶惡。
“那就是當董某再來洛陽時,當讓這些眼高於頂之人跪伏在我腳下瑟瑟發抖,我無惡不作,看誰不順眼就殺,誰敢出言不遜就殺,就是要他們感到害怕……殺了好些年,終於在長安還是讓他們報仇了。”
蘇辰對於董卓多少還是知曉一些,他點點頭:“若我受此不公,也會報複,但絕不會如董公這般胡亂一氣的殺人,董公可知,你死之後,誰為你收屍?”
董卓愣了一下,原本凶戾的氣勢稍弱下來,低聲問道:“誰?”
“蔡邕,蔡大家的父親。董公當年被殺身亡,被王允下令點天燈暴屍街頭,吩咐不得有人為你收斂屍身,唯有蔡邕讓你入土為安,後來因此得罪王允也被下獄,死在牢中。”
“他……”
董卓握緊的拳頭在桌上緩緩放鬆,望著搖曳的燭火呢喃:“蔡侍中……他如此名望,竟為我這等粗鄙之人,丟了性命……”
“我看過一些後世之言,有人說,蔡邕其實一直想引導你,倘若董卓兢兢業業鎮守西涼,不失名流青史的一員悍將。”
“那後世之人,如何看我董某?”
“權傾朝野,狼子野心,殘暴不仁。”
聽到蘇辰說出這番話,董卓沒有什麼表情,隻是坐在那一動不動,彷如蹲伏光影中的巨獸。
“董公好生歇息。”
蘇辰知道他需要安靜,起身拱了拱手:“董公若想真正重活一次,不妨好好回憶當年你如何一步步走來的。”
言罷,蘇辰垂下手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隨後,門扇緩緩關上,隔絕外麵西斜的天光,房內靜悄悄的,董卓看著燭火,腦中仿佛看到了老人一身粗布囚服站在臟亂的牢籠內,蒼白的發髻淩亂,往日般笑吟吟的看著他。
……
天光掛在屋簷,霞光斜斜落在庭院。
蘇辰出了北院月牙門,徑直來到中庭這邊,房雪君已被家中大人帶走,過來時,十三抱著劍守在這裡,見到自家三公子過來,趕忙上前相迎。
“雲瑱侯帶著他兒子過來了,還有太守孫邑和他兒子,想要跟三公子道謝。”
蘇辰點點頭,一掀袍擺跨過門檻,走了進去,廳堂裡堆滿了禮物,蘇從芳也在廳裡,見到兒子進來,招呼他過來見禮。
“這位是雲瑱侯,你喚聲吳伯伯即可,這邊這位雲瑱太守孫邑。”
蘇辰朝雲紋錦袍的男人拱手躬身,一旁的孫太守則隻是拱了一下,並不躬身,至於吳子勳和孫遊,自然是是認識的,便朝他倆笑了笑,就坐到父親身邊。
兩邊都落座後,那位雲瑱侯先開了口,他笑著道:
“賢侄,剛才我正和你父親,還有房學士說起你,今日若非你出手相助,我兒還有孫太守之子怕是要遭了歹人偷襲。”
說著,還在吳子勳頭上拍了一下,“去給你蘇兄謝救命之恩。”
這份道謝,蘇辰是要收下來的,所以也沒起身客套,隨後又接受了太守之子孫遊的道謝後,他看向雲瑱侯。
“雲瑱侯,不知我是否可詢問那刺客可有招供?”
“這有何不可問的?!”吳會之相比他兒子,性子是粗糲,是一個豪爽之人,“那刺客身子骨老了,經不住審訊,在牢裡已招了,他們身份乃是荒神教教徒,靠近荒漠的某個教派,能知道便這麼多了。”
荒神教?
蘇辰記憶不差的話,他記得之前殺死的那個高手,曾在紙條裡寫過一段‘拿到將軍夜宴圖,帶回教中’。
莫非都是同一身份?
襲擊我蘇家是為將軍夜宴圖,那襲擊雲瑱侯府上家眷又是為何?
之前受漢獻帝劉協點撥,將目光懷疑到了燕國上層,甚至那位九五之尊的人身上,但堂堂一國至尊,卻勾連江湖教派,四處行凶,目的又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