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一個青色錦袍的男子從祠堂走出,看到蘇辰,泛起笑容過來,低聲道:“三公子,祠堂這些東西,可是僭越了,要是讓陛下知道,不僅僅是抄家那般簡單,還好費統領和那狐狸臉秦莊沒過來,我先將這些東西燒了。”
這人語氣淡漠,是在保護蘇家。
說完,男子背過身,看著最後一個靈位被丟進火堆,他才帶著人離開。蘇辰站在原地,看著燃燒殆儘的火堆,曾經那些焚香叩拜的靈牌早已化作一堆灰炭。
風吹過來,灰屑繞著他漫天飛舞。
腦海中的功勳條也不知什麼時候徹底消失不見。
“三公子。”十三哭喪著臉過來,蘇辰搖晃了兩下,擠出一點笑,朝他擺手:“三公子就彆叫了,走吧,你也自由了。”
十三搖搖頭,吸著鼻子跟在蘇辰身後,猶如平日那般。
天色漸漸西斜,家裡人都被趕了出來,蘇從芳跨過府門門檻,回頭看了一眼正被摘下來的蘇府門匾,他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抄吧!恭請抄家!”
老人臉龐潮紅,朝周圍押送的甲士又是拱手又是作揖:“勞煩小心一些,彆把門匾弄壞了。”
看到腳步虛浮出來的蘇辰,蘇從芳笑著說道:“長生啊,咱家沒了。”
“咱家還在。”
蘇辰看著被人拿走的門匾,擠出一絲笑:“隻要你們還在,家就還在,爹,我們回家吧,往後還有機會回來的。”
寬慰過老人,將他送上馬車與母親坐到一起,他最後看了一眼緩緩關上的府門,轉身鑽入後麵的馬車,與大嫂二嫂還有二哥坐到一起。
街道上,聽到蘇府被抄沒家資的百姓紛紛湧上街頭,其中不乏城中那些三教九流,沉默的看著馬車緩緩駛離。
“蘇侯爺!!”不知誰喊了一聲。
幾條街上,站在街邊的烏泱泱一片人潮紛紛跟著大喊,定安城雖說不富裕,可也算安穩,旱情這段時間,世子奔走各方,接濟百姓災民,他們都是看得見的。
聽聞消息的城外災民更是將城門堵住,押送的皇城兵馬如臨大敵,生怕這些人作亂造反,蘇從芳從車裡出來,說了許多安撫的話,黑壓壓的人群這才散開讓出一條道來。
馬車緩緩駛了過去,沿著官道向南,到的五六裡外,周圍俱是農田、樹林,緊靠林子的是一棟破破舊舊的宅子,隻有六間房舍,院子雜草叢生,房頂瓦片鬆落,露出一個大窟窿,之前下過大雪,飄進屋裡,還有一大灘積雪沒化。
蘇從芳穿著粗布衣裳走下馬車,牽著老妻的手走進院裡,看著荒涼的一幕,老淚縱橫。
“我對不起蘇家列祖列宗。”他看向老妻,聲音都在哽咽:“更對不起你,老了,還讓你跟我受苦。”
蕭婥握住丈夫的手,“當年要不是你救我,妾身早就淹死了,夫君,你看這片宅子還不算破舊,修繕一番,還是能住人的。”
老婦人擦了擦眼角,回過頭看向蘇烈、蘇辰,還有兩個兒媳,以及跟來的十三和春梅。
“以後這裡落腳的地方了,趁天還沒黑,把暫時打掃打掃,湊合過一晚吧。”
春梅、十三二話不說,放下包袱,走進房裡清理雜物、積雪,蘇烈拉著不願挪腳的妻子也走了過去。
蘇辰也點點頭,沉默在院子裡,拔除有小腿高的野草,大嫂素寰低低的哭著,也加入進來。
天色漸暗,一家人並坐在沒有桌椅的破舊廳堂內,籍著升起的篝火都在沉默。
夜隨著時間深邃下去,遠方的村落偶爾傳出幾聲犬吠,同樣的夜色裡,翹家的女子騎在馬背上,飛馳在積雪的官道上,她背後左右各兩把細刀,腰間兩側也各懸著兩把,借著微亮的月色映射在積雪上的光芒,冒著刺骨的寒風趕往定安城。
累了,她下馬歇息,餓了,啃上一口冰冷發硬的饅頭,然後繼續上路。
與此同時,也有早已超出身體極限的人影跌跌撞撞走著,他渾身十多處受創,傷口都已發炎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