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國,太康城。
原野上,趕製的投石車被降軍宣武軍推上了攻城的戰線,拋出的石塊,劃過明媚的陽光,狠狠地砸在帶有異域色彩的古樸城牆上,發出‘砰’的沉重悶響。
濺開的石屑飛射四周,左右延伸開的城牆上,一駕駕雲梯正掛在牆垛,人潮如蟻群瘋狂攀爬上去。
歇斯底裡的呐喊、慘叫響徹城上城下,箭矢如蝗群般的在城頭上起落,鮮血不斷流淌城頭,攀爬上去的士卒捂著受傷的創口,慘叫著墜下城牆。
慘烈的城牆攻防戰在五月最後的一天拉開序幕。
齊國二十一萬降軍,攻入梁國境內,雖然死了一些人,傷了一些人,但有夏國主力打底,加上皇帝隨行,他們一路上攻城拔寨,比在齊國時更加英勇,降將們不斷督促士兵悍不畏死,就是想自己的名字能出現在夏國皇帝的功勞簿上。
此次攻城的主力是齊國的宣武軍,領軍將領是名叫韓金宿的降將,副將趙濤盛。
一開始聽說守城之將,乃梁國宗室拓跋宗厥,這邊五位降將想要拿下率先拿下,便抽簽決定誰去攻打。
最後是韓金宿抽到了上簽,從早上一直打到晌午,兩個營都調撥出去參與攻城,都未站穩城牆,死傷更是超過兩千多人,幾乎一個半營的兵力。
“讓第三營的準備,我不信今日拿不下一段城牆!”
韓金宿也被慘烈的攻城刺激到了,打了一個上午,連一個城牆段都沒站穩,平白死了那麼多麾下士卒,倘若這個放棄,在另外四將麵前,他往後難有顏麵說話。
他視線遠方,正在撞擊城門的衝車,被城樓上潑下的火油澆濕,一個梁國的弓手探出城牆,射出火矢,剛潑下的火油瞬間在半空燃成一片火海,覆在下方一個個舉著盾牌保護衝車和同袍的士兵身上,城樓下頓時火焰滔天。
著火的身影撕心裂肺的衝出來,隨後被城頭的弓手射殺在地,也有沒被箭射中的,滿身是火的在地上打滾兒,活活被燒死。
城樓上,拓跋宗厥拄著一柄長刀,他渾身瘊子甲,武裝到了牙齒,本就是天生力量極大的人,手中重兵揮舞開,也有千斤之力。
刀鋒抬起,落下,直接將掛在牆垛的雲梯掛鉤,斬的稀碎,籍著雲梯爬上來的攻城宣武軍士卒連同梯子一起墜下城牆。
“哈哈——”
他頭上頂著厚重的鐵盔,覆著層層甲葉的脖甲,將頸項保護的嚴密,縱然汗水濕透了裡麵戎服,此時也感覺不到難受了。
口中大笑起來,聲音響亮:“夏國的狗腿子們,好好看看西北男兒的豪邁!”
拓跋宗厥這聲高亢嘶喊,讓城頭上一眾拓跋族兵士氣大振,各層將校率領麾下士卒繼續奮戰。
他話語中的‘狗腿子們’自然指的就是攻打太康的齊國降軍,遠方,指揮攻城的韓金宿遠遠聽到他的話,鼻子都氣歪了。
隨後,韓金宿拔出刀,指著城頭,也用著響亮的話語回擊:“齊國天子都降了,我等臣子焉能不降,爾等休要逞口舌之利,今日攻陷城牆,我必殺你!”
早在五日前他們五位降將就給對方送去了勸降信,希望拓跋宗厥不要負隅頑抗,保全城中百姓為念,投降夏國皇帝。
拓跋宗厥不僅回拒,還將送信的使者一刀砍了,到得後麵,夏國天子蘇辰的進攻命令下來,五人無論如何都要強攻太康!
進攻太康之前,他們也打探過情況,拓跋宗厥在梁國宗室當中,是相當能打的人物,出征之前,還不僅帶來了拓跋部落族兵,還有梁國皇帝賜予的伏山、跋涉兩軍。
這兩軍都是梁國兩年來傾全力打造的軍隊,加上太康治下的郡縣兵馬悉數集中城中,守城人數,幾乎漲到了六萬人,又陸續征召了城中青壯,想要短時間內攻克,恐怕不會那麼容易。
但戰火燃燒過來,夏國皇帝手中的兩支恐怖軍隊,隨時都會動手,太康城是否被攻破,其實也隻是時間問題罷了。
城樓上的拓跋宗厥其實也知道這個道理,但梁國是他拓跋部落的,做為宗室,他沒有理由退卻,一旦退卻,往後可能就沒有梁國,更不會有拓跋部落了。
“我拓跋一族,紮根西北三百多年,立國兩百七十五年,豈能就此覆滅!”
他走到牆垛前,手中那柄長刀,斬飛一名攀爬上來的宣武軍士卒的同時,刀鋒呯的一聲砸在牆垛上,他聲音鏗鏘有力,朝城外暴喝:“爾等降軍,哪有資格與我等為國忠貞義士講此道理,大言不慚!”
聲音凜凜,猶如西北刮起風刀。
日頭劃過了正中,微微偏斜,攻城的戰鬥在短暫的歇息之後,仍舊持續下去。
上午攻城的宣武軍已經被撤換下來,放到東南角的原野上休整,重新上去強攻的則是許進武的讚威軍。
徐茂、許進武、童厥、韓金宿、趙既安五將的打法,就是三門佯攻,強攻一門的傳統攻城方式。
畢竟是第一天,存有試探對方守城強度的意思。
許進武的讚威軍替換上來,直接就是兩個營蜂擁向太康城牆,呐喊的聲音,廝殺的鮮血覆蓋了一切。
重新積攢的岩石,儘全力朝城牆投擲,以至於開戰一個時辰,二十多架投石車損壞了七架,攀登雲梯殺上城牆的讚威軍士兵也沒有太大的進展。
滾木、礌石不斷從城牆上投擲下去。
燒沸的金汁被梁國士兵合力翻下城頭,淋在雲梯上的攻城士卒身上,以及雲梯下雲集的讚威軍士兵瞬間被滾熱的金汁躺的渾身腫脹潰爛。
城牆下方的弓手,邊走邊射,可惜城上有盾牌和牆垛做為掩護,射出的箭矢,少有將梁國士卒射下來。
相反,守城的梁軍不斷投下石頭,滾木,將齊國這支降軍不斷打下城牆,射出的箭矢居高臨下,輕易將下方密密麻麻的身影射翻倒地。
就算如此,讚威軍依舊揮舞刀槍不斷攀爬上城牆,稍有遲疑,或後退想要逃離這樣慘烈攻城戰的士兵,就會被後方的督戰隊抓住就地處決。
城頭上拓跋宗厥回到城樓下喝水解乏,然後看從其餘三門傳來的動向,此時一旦另外三門有進攻意圖,他便轉身去往那邊鎮守,但守城的士卒不會調動。
“該是時候了!”
他站起身來,抬起花白的頭顱,望向偏斜的日頭,算著時間。
未時二刻,太康的攻防戰還在劇烈的持續,牢牢將齊國的兵馬吸住在城牆上。
此時的西麵幾座山丘之間,揚起大片的塵埃,一支騎軍迅速地從山間躍出。
這支軍隊身著黑色的鐵甲,顯然已經換乘過了坐騎,披甲的戰馬絲毫沒有疲憊的跡象,迅速而充滿威勢,梁國的旗幟在風裡獵獵招展,這是一萬伏山軍中的八千鐵騎,傾全國之力打造的重騎兵,而另外兩千,則是仆從輕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