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撒的小童將戚施引進月闌珊時,遲槿正在倚在亭中,頭枕著一隻胳臂,似乎正在賞魚。
戚施忍不住抬頭望了一眼。對方身穿月白長衫,背對著他坐在亭廊上,墨色長發披散著鋪在腦後,垂落地麵。姿態三分慵懶,七分閒適。冗雜在一起,恰是剛剛好——和上午的模樣判若兩人。
他以為清冷嚴肅便是遲槿的常態,卻想不到他竟還可以像現在這樣,仿佛連空氣都因為他的存在而透著一股子倦怠在裡麵。
戚施收回了視線,看向腳下的地麵。
遲問笙是喜歡遲槿的。這一點他看得出。但此前他一直在以丹藥聞名於世的無極宮待著,對遲槿隻是隻聞其聲不見其人。
昨日見時,遲問笙對他傳音說了一句:“莫要抬頭。”他心裡麻木,便大半時間都低著頭。直到聽到對方說出‘我要他’三個字,才沒忍住抬頭看向對方。
那時的遲槿身上穿著一套代表遲家嫡子身份的白色弟子服,隻在腦後紮了一束馬尾,用一根碧玉簪子隨意的挽著。簡單到極致的裝束,卻似有種叫人移不開眼的魔力。想起對方十七歲便築基駐顏,本就生的極好的麵容,又將容顏定格在一生中最美好的年紀,也難怪他師父那樣迷戀對方了。
就連他看了,都忍不住屏息讚歎。果然美人就是美人,對比他自己的模樣,他竟然還敢奢望遲問笙能夠看他一眼,果真是愚蠢透了。
心內自嘲,麵上不動聲色。就這樣等了約有半刻鐘,戚施又忍不住抬頭。
遲槿依舊維持著原來的姿勢。
引路的小童已經走了,他卻還倚在廊台上,似乎沒發現亭外走廊上多了一個生人。
戚施想起昨日遲槿說的那句話:“你與我有緣。”垂眸思索片刻,邁上涼亭,繞到了遲槿的正前方。
原來遲槿閉著眼睛,正在睡覺。
記得遲問笙曾提過,遲槿還在娘胎裡時,中了魔修的寒毒,天生畏寒,即便築基後可不畏寒暑,冬天時候依舊喜歡將暖爐擺在室內烤火。
戚施略作思索,從儲物袋種掏出一件紅色披風,蓋了上去……
臨近傍晚時分,起風了。風吹起遲槿幾縷散在廊外的長發,吹到臉側,吹到挺立的鼻梁下,來回飄動——
遲槿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他眯著眼,輕微伸了個懶腰,感覺到身後有衣物滑落的聲音,這才睜開眼睛去看。
一見紅色的披風落在了地上,方才還適宜的溫度忽然變得有些涼。
遲槿看那披風看了一秒鐘,正尋思著哪裡來的披風,要不要撿起來裹上,便聽人道:“茶溫了,師兄來一些麼?”
聲音很熟,遲槿一時想不起來是誰。轉頭,發現戚施立在亭中央石桌一側。桌上擺了一壺溫茶——遲槿記得睡前並沒有那壺茶。
剛睡醒,口有些乾,遲槿迷糊應了一聲:“嗯。”聲音因方睡醒而沙啞誘人卻不自知。
戚施微微一笑,臉上紋路一瞬間變得有些恐怖,驚退了遲槿殘餘的睡意。想後退,卻想起昨日後退時戚施嘴角的嘲諷弧度,生生忍住了。
戚施已經把茶送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