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過後,戚施熄了燈躺下睡覺,卻是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他娘親那一句‘他不會為你留下來’不停在他耳邊回響。每當他閉上眼,遲槿撐傘在雨中遠走的畫麵便自動在他腦海中播放。起初傘下隻有一人,到後來,一個模糊人影突然從一旁跳進了遲槿的傘下,緊挨著遲槿,占據了傘的另半邊。他看到遲槿轉頭,眼神帶笑,同那人說笑;他看到他們的身影越來越小,最後消失在雨幕中。
夜已過半,戚施忽然從床上坐了起來,就著透過窗戶的月色穿戴好,踩著銀白月輝去了遲槿的暫住的小院。
他進了院子,走到遲槿房門前,舉手。想要敲門,可手卻遲遲沒有扣下去。想抽回手,卻遲遲放不下去。於是他的手就那樣僵在了半空。
夜露厚重,衣衫都被沾染了些許潮氣。寒風過,他被忽如其來的寒冷打了個激靈,看著眼前房門忽而疑惑起來,似乎是不明白他怎麼會從溫暖的寢被裡鑽出來,跑到一個暫住的客人房前吹冷風。
他終於放下手,轉身走出房簷。快要走出拱門前,一記石子打在腳旁,啪嗒一聲,在寂靜深夜格外明顯。
他察覺到什麼似的猛地轉過身抬頭望,遲槿一腿伸直另一腿屈起,在月色下搖晃手中酒瓶。
“來都來了,不妨上來喝一杯?”
戚施雙眼不可察覺的一亮,隨後視線在院內四處逡巡,期望找出一把梯子好爬上去。終於在牆角處找到一架竹梯。
他費力的把梯子搬到牆角。遺憾的是,梯子不夠高,最上一格距離房頂還有半人高。就在他伸長手臂,試圖扒住房簷時,手腕上忽然傳來一陣溫熱觸感。他不由仰起頭。在他正上方,遲槿探出半個身子,右手牢牢抓住他的手腕。他未來及看清遲槿表情,人已經被一股大力拉到房頂。回神時,他亦步亦趨跟在遲槿身後,直到對方在原位坐下,他便也跟著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先開口的是遲槿,“怎麼半夜過來了?”
戚施道:“睡不著。”卻沒說導致他睡不著的罪魁禍首就是旁邊這位。
遲槿便遞給他一壺酒:“你嘗嘗看是什麼味道?”
戚施喝了一口:“很辣。”
遲槿又遞給他一顆醉心果:“這個,嘗嘗。”
戚施嘗了一口:“很苦。”艱難的咽下去後,他問:“這是什麼果子?此前未曾見過?”
遲槿笑笑,另拿一壺酒給他:“你喝這個罷,入口微甜,該不會醉人。”
可是已經晚了。戚施已經醉了。他不去接那壺酒,而是扒住了遲槿一條胳膊,搖搖晃晃,道:“師兄,你可不可以不走?”
遲槿被這一句‘師兄’驚得轉頭看他,卻發現他已經枕著他的大腿躺下來,抱著他的手睡著了。他無奈笑笑,望向遙遠天際,隻看到一片漆黑的天幕。
“不開心啊——”
聲音淹沒在濃重夜色中。
最後一口酒下肚,遲槿小心翼翼攔腰抱起戚施,輕巧地躍到院中,將人放到了自己的床上。他盯著床上戚施看了許久,而後轉頭看向窗外,一麵色慘白的紅衣女子立在那裡,幽幽望著床上戚施。
“夫人,您聽到了麼?他說他並不開心。”
女人抬頭,陰惻惻望著遲槿:“他分明很開心。每日都在笑,每日都……”她忽然閉嘴,轉過身去,“我明日就叫那夫子同他成親,他定會開心起來。”
遲槿想勸,對方已經走遠了。想追,衣擺被戚施拽住。他轉身去看,戚施緊緊攥著他的衣服,頗為委屈道:“說好陪我三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