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的氣味散乾淨後, 遲槿和戚施便搬了進來。
戚施雖得了金丹的修為,但經脈尚未修複,每時每刻都要承受著常人無法忍受的疼痛, 所以平時多是由遲槿推著輪椅出入。好在他本身並不好動, 隻消遲槿在附近, 他一個人坐上一天不動也是可以的。
遲槿每日會按著遲畫臨留的功法給戚施修養經脈, 每晚睡前還要把他壓在紫珊珠內的靈泉裡泡上半個時辰。
許是方法對了的緣故,戚施體內受損經脈恢複得快了許多。
但對戚施體內魔氣,遲槿依舊束手無策。
一般的魔氣入體多會影響修士體內靈氣運行, 遇到此種情況必得立即拔除。
但戚施這個卻似乎對他本人靈氣運轉毫無影響。隻要忍得了施法時候的經脈劇痛痛, 他仍舊能夠正常使用靈氣而不為魔氣所阻。
這就叫人摸不著頭腦了。
而其中最為頭疼的是,那魔氣安穩的圍繞著金丹運轉, 好像本身就是那金丹的一部分似的。
戚施信任遲槿,任他將靈氣探入自己體內查探, 遲槿才能發現這一點。若是換做旁的人,哪怕有些微的不信任,也許遲槿也就找不到那些衝入體內的魔氣到底藏匿在什麼地方了。
遲槿反複看過遲畫臨給的那本拔除魔氣的玉簡,發覺其中所記方法毫無可行之處, 便將之束之高閣了。
戚施自己反倒不急。遲槿不知道他哪裡來的底氣這樣鎮靜, 但不可否認, 對方這種態度叫遲槿放心不少。
於是乎,那日短暫的波折之後, 日子似乎重新步入正軌。
如同在月闌珊一樣, 一天的大半時間, 兩人都會在書房中度過。
戚施當下不宜妄動靈氣,每日就拿侍靈烘乾捆紮的竹簡默寫功法。
無極宮藏書閣十萬藏書,就算其中大半如戚施所說,並非什麼厲害的功法,但依然有不少值得一看的。
因而每默寫完一卷,遲槿便會拿來看看。感興趣的,捧在手裡半天舍不得撒手。不感興趣的,掃一眼便將其分類放在各層書架之上。
起初倒不覺得有什麼變化,但數月之後,當遲槿推著戚施走進藏書閣,驚覺原本空空如也的書房因戚施默寫的竹簡變得半滿的時候,忽而有種奇異的滿足感。
發覺原本空蕩蕩的房子被兩人的生活漸漸填滿的那種感覺,是無法言說的。
他忍不住,便看了眼戚施。對方察覺到他的視線,回以一笑,溫聲道:“師兄,立冬將至,我想去山下集市添些防寒的被褥。”
遲槿便看了眼那枚係在戚施腰間的暖玉,便將它解下係到戚施脖子上,藏到衣服下麵。從儲物袋中拿出一副木雕的麵具給戚施帶上,又將自己麵容稍作休整。做完這些又檢查了下兩人著裝,確認並無招搖之處後,便道:“去去就回,不可久留。”
看到戚施點頭後,遲槿將他背在背上,把輪椅收入儲物袋中。出門後使了一道縮地成寸符,不到一刻鐘就下了山。
距離山下小鎮還有些路段的時候,遲槿便將輪椅拿出來,小心將戚施放到上麵之後,才推著他往鎮子裡走。
路上,戚施問道:“師兄便不會拒絕我麼?”
“拒絕什麼?”
“修士不懼嚴寒酷暑,本來無需被褥之類。我那要求本就沒有必要。”
“我喜歡人世的煙火氣。”遲槿想了想,“何況在山上待了太久,是該出來透透氣了。”
戚施聞言,扯開嘴角:“我也喜歡。”
但他最喜歡的並非是人世的煙火氣,而是有著人世煙火氣的師兄。
他接觸的大多修士多對人間之物嗤之以鼻,總道俗世凡物濁氣過剩,於仙途無異。對外總是一副高高在上模樣,難以接近,仿佛踏上仙途便叫他們高人一等。就連那些隱世不出的佛修,言辭間也總有些悲天憫人的優越感,仿佛他們是救世的菩提,合該受人敬仰跪拜。
他曾以為他們是對的,因他也曾在心中笑他的師兄。
“師兄,你還記得麼?那次你將一包栗子丟到樓下,還騙我說是仙家之物。”
遲槿笑,“見笑了。”
戚施靦腆笑了笑,“我想買些糖炒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