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施得了遲槿的應允,剛準備按著他師兄的肩膀親上一親。卻見遲槿猛地推開他, 紅著臉退到一旁, 拳頭抵唇虛虛咳了一聲。
戚施抬頭去望, 看到那一隻從不遠處飛來的遲家專用的傳訊雀時,一時間恨不得一把將那紅雀捏死。
那紅雀被他飽含殺意的眼神嚇得險些從天上掉下來。好不容易穩住身體後,也隻怯怯在遠處半空中轉圈, 不敢上前。
遲槿無奈, 隻得放出紅袖與之交談, 這才轉身麵向戚施。
戚施在遲槿轉過頭來的一瞬間收了殺意,乖巧的一如往昔。
遲槿看到他這幅模樣, 本要訓斥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
當此時, 戚施飛快湊上來, 輕輕啄了下遲槿的額頭後飛快退開, 眉眼彎彎道:“師兄,這算利息,稍後還要討回來的。”
遲槿怔了怔, 沒料到戚施會來這麼一招。
他雖不記得那一年發生了什麼, 但總覺得,對方不該這樣……呃, 這樣浪蕩?
戚施看出他心中所想,上前拉住了他的手, 與之十指相扣, 抵在自己心口處, “師兄莫要見怪。在外飄蕩的十年裡, 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師兄。”
他說完這句,停頓許久,忽而露出一個極淺的笑來:“我很歡喜,師兄,我很歡喜。”
分明不足一刻鐘之前,他還在痛苦裡掙紮,怎料下一刻便是天旋地轉。師兄不但沒將他推開,甚至,甚至還真的順了他的心思親了他。
這幸福來得如此突然,他怎能不飄飄飄然,又如何還能如常應對?若是可以,他恨不能將遲槿帶走,藏起來,藏到誰也看不到的地方去,每天每夜隻能與自己膩在一起,一刻也不停歇。
大約是這眼神太過熱切,遲槿被看得臉熱,慌得當即掙開了他的手跳上飛天符。他在符上盤腿坐下,待心緒稍穩後,才對地上戚施道:“走罷。”
方才紅袖已經傳音與他說,遲岸那邊和問劍峰的人不打不相識,私底下結了盟,這會兒正湊在一起商量下一步如何行動。他這邊已經因己之故擅離職守了好一會兒,是時候回去了。
戚施明明能輕鬆跳上飛天符,卻對遲槿伸出一隻手來,明顯是要遲槿拉他上去。
遲槿淡淡睨他一眼,不做聲。
就在戚施想他是否太過分時候,遲槿自上握住了他的手,一把將他拉到上麵。
待戚施坐穩後,遲槿稍稍離他遠了些,略有些不自在道:“此去與遲岸一行回合,同行的還有問劍峰一眾。外人麵前,你,你多少收斂些。”
戚施點了點頭,卻仍是悄悄靠近了些,在寬大袍袖遮掩下,攥住了遲槿的手。
遲槿微微掙了掙,便聽戚施道:“師兄且叫我碰一碰吧,待你我行至人前,我自會鬆開。”
遲槿聞言,用力捏了下戚施掌心,卻沒再繼續掙開戚施,算是默允了。可他剛要動身,便又聽戚施道:“師兄,沒有外人時候,便可不收斂麼?”
遲槿:“……”
他雖記不清戚施全貌,但私心裡總覺得對方該是白兔一般乖巧的。書中不也說,戚施又白又善良麼?卻沒想到對方卻比他想的要得寸進尺許多。人果真是複雜動物,需得親自接觸,才可漸漸窺得全貌。
早知如此,方才便不該那麼容易便順了他的心思,對方說親便……便真的親了?!
想起方才那毫不遲疑的吻,遲槿臉紅了紅,不停在心中告誡自己:方才自己十有八九是鬼迷心竅,莫想太多,莫想太多,莫想太多……
可惜越是告誡,越覺心跳越是難以控製。那平靜許久的心躁動起來竟如此猛烈,仿佛下一刻就能躍出胸腔。那心跳聲音如此之大,恍如巨錘在耳邊不停敲擊,震得遲槿鼓膜生疼。恍惚間,周圍所有聲音都聽不見了,隻剩下這震耳的心跳。
但遲槿更怕戚施也能聽到這心跳,不由發起狠來,用力捏了下戚施的手,道:“你離我遠些!”語氣中竟摻雜著羞憤意味而不自知。
但說歸說,卻沒有主動掙開戚施的手。即像是忘記了兩人交握在一處的手,又像是不舍得主動鬆開。
戚施見他緋紅雙頰,不由笑出聲來,道:“師兄,你莫不是害羞了?”
若是如此,那他這師兄反應也未免太遲鈍了些,分明方才還一臉鎮定自若,說親就親,一點也不遲疑含糊。
遲槿:“……”
有那麼一瞬,他幾乎想要回上一句前世的網絡流行句式:你才害羞,你全家都害羞。
還好,在這話即將脫口之際叫他忍住了。要真說出來,遲槿保不準他會不會想要尋一個地洞鑽進去。
他暗自施了幾遍靜心咒,好不容易平複心跳,才強自鎮定道:“我不曾害羞。”
戚施不答,隻顧低聲悶笑,心情好極了的模樣。
遲槿佯裝沒聽到他的笑聲,發動飛天符向遲岸等人所在飛去。
戚施乖乖坐在遲槿身後,盯著他染了粉色的耳許久,盯得那顏色由粉變紅時候,發覺飛天符半途停了下來。
戚施以為他視線太露骨了,正待稍稍收斂些,就聽遲槿道:“戚施,我仍舊記不起你。至今所能想起的,唯有一些破碎片段,無論如何也拚不到一處。”
戚施握緊雙拳,垂眸道:“嗯。”
“我甚至不知我能否記起你。”
“師兄莫要擔憂,你身體無礙便以足夠。”
師兄能記起與他之間一些片段,能僅因著些片段便接受他,這已經足夠叫他開心,再不能奢求什麼了。
遲槿回過頭來,道:“你當真不介意麼?”
戚施點頭。
遲槿卻鄭重道:“可我介意。”
看戚施驚愕雙眼,遲槿笑道:“待我二人回到月闌珊,可否將過往講與我聽?”
說罷,不等戚施回答,便又啟動飛天符。
身後,戚施戴上麵具,低聲應道:“好。師兄想聽什麼,我悉數說與師兄聽便是。”
他從沒想過他還能回到月闌珊,即便方才與遲槿互通心意,也隻做了在遲家附近安頓打算。畢竟憑他當下身份,以什麼形式回去都不算合適。家主不會願意,師父不會願意,與師兄親近的人也不會願意。
但師兄都允了,他又何須在意旁人想法呢?
“我不在,碎玉譚的生息魚定又肥了許多。”戚施笑笑,“回去後便尋一條,給師兄燉湯喝。”
他這麼一說,倒叫遲槿想起出門前,他在藏書閣頂樓憑窗而望時,看到的那一條被晚霞染成紅色的生息魚了。
……正巧有三條魚,明日清蒸,後天紅燒,今天拿一條給師兄燉湯喝……
突如其來的頭疼叫遲槿動作一頓。卻在下一刻,兩隻手分彆抵在他額頭兩側太陽穴。舒緩的靈氣自戚施拇指中傳來,然後便是他帶著歎息的話。
“師兄,難受時便說與我聽,莫要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