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三生鏡已經停在秦柯麵前。
鏡麵泛起條條水紋,待水紋散去,便是秦柯短暫的一生。
從他出生,到他在外讀書,再到偶遇染墨,最後便是救下滄月挾恩圖報,令其一招屠儘鬼鎮千餘鎮民。
遲槿的心涼了。
生前事都毫無問題,那便是身後事。
秦柯被壓入鬼域後,便開始戴上遲槿的麵具。相比於遲槿的冷臉,台下眾人卻是正欲睜大眼睛細看。
秦柯扮作遲槿一事在人世不算秘密。眾人心道,看不得遲槿諂媚一麵,看一看冒牌貨勾人時候的情景也是不錯。
當此時,卻見畫麵突然一片昏暗,戚施戴著麵具,看不清表情如何,但聲音之寒卻叫人直接就地打了個冷戰。他道:“諸位即是要看我是否屠誅鬼兵一事,直接跳至十年後便是,何必多此一舉?”
釗離微微低頭致歉,戚施卻趁他不備一腳踢飛三生鏡,隨後反手一掌,便將秦柯打得魂飛魄散。
釗離頭未抬,卻是抬起嘴角冷笑一聲。等他再抬頭時候,嘴角笑容已然不見,整個人一副大義凜然做派。
“閣下不但當眾掀飛三生鏡,還殺了秦柯叫我等死無對證,可是心虛了?”
台下附和聲此起彼伏,皆是對戚施的懷疑。
釗離在這一麵倒的質疑聲中,道:“若道友清白無誤,不若自己在鏡前照上一照。若是三生鏡中,你未曾殺我城內一萬鬼兵,在下自當以死謝罪。”
他說話時候,遲槿一直垂眸。直到此刻,他才抬眼看向遲問笙:“三叔,你為何要如此?”
當著眾人之麵揭露秦柯利用他之麵容以色侍人的過往,無異於在仙門世家麵前給他難堪。為換戚施清白,他本欲生生忍受住眾人探尋視線,卻是戚施先看不過去,替他踢了那三生鏡。
遲問笙想摸摸他的頭,卻被遲槿躲了過去。他手頓了頓,道:“我隻想叫你認清此人真麵目。戚施若是當真問心無愧,往三生鏡前一站便是。”
遲槿冷笑一聲,不做回答。
遲問笙應當再清楚不過,戚施不可能站出去。他的魔修身份叫他不可能站出去。而他若不站出去,便是入了釗離的局,變相的擔上了那莫須有的罪名。
不會有人相信他是清白的。照是錯,不照也是錯,反正橫豎都是戚施的不是。
“我知你與他感情深厚,但凡事須以大局為重。”遲問笙傳音,苦口婆心,“他早已入魔,神誌不清,再不是十年前的戚施。昨日他可為獲得入鬼道所需怨氣,不惜將秦柯與滄月現狀告知鬼鎮冤魂,令歸塵、連城二寺耗費數年的超度淨化一夕間土崩瓦解。明日便會登魔途殺仙道百家,為其所練魔功血祭天下。”
“即便你所言是真。但他過往所做皆是為我,我須得承擔半數責任。何況鬼鎮鎮民也有權知曉害他姓名之人現狀,算不得過分。至於明日之說,純屬無稽之談。”
“若我所說,正是從三生鏡上看到的,你待如何?”遲問笙凝視遲槿因驚愕而收縮的瞳孔,傳音道:“他若繼續活著,遲早會是為禍天下的魔頭。為天下,為蒼生,戚施必死。”
說罷,不由分說,提劍刺向戚施。
遲槿修為差遲問笙些,到底晚了一步,眼睜睜看著長劍沒入戚施胸口,再穿胸而出。
遲槿驚駭之下欲要上前扶住戚施,卻聽他猛地在他識海中道:“師兄莫動!”遲槿生生頓住,眼睛除了那洞穿戚施前胸的劍,再無其他。
遲問笙這一招出其不意,所有人都震驚了。就連遲問笙也有些不可思議,聲音竟有些發抖:“你為何不躲?”
戚施卻握住劍身,一點點將沒入胸口的劍整個抽出。劍尖帶出成股血流源源不斷從傷口流出,噴灑了一地。
由於失血過多,戚施麵具下的嘴唇慘白無比。他退後兩步,強撐著單膝跪地,對遲問笙鄭重磕了三個重重的響頭。每磕一下,台麵便凹陷一分,足見力道之重。
“弟子戚施,最後一次拜見師父。徒兒不肖,入得魔途,愧對師父教養,今日便與師父割袍斷義。”
嗤啦一聲,黑色袍腳飛入空中後頹然落下。戚施抬頭,望著遲問笙雙眼,一字一頓,“願師父仙途順遂,早登大道。”
說罷,周身魔氣傾巢而出。眾仙家欲齊齊出手時候,台上魔氣散去,戚施自後扣住了遲槿的脖頸,在他耳邊低聲道:“師兄,可願隨我走一趟。”
遲槿看一眼怔在原地的遲問笙,悄聲回一句:“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