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神醫。”祝燕隱打招呼,又關切,“怎麼,昨晚沒睡好?”
江勝臨敷衍:“多檢查了幾遍藥草,轉眼天就亮了。”其實是因為回到塔後,想起幽蘭美人與躺在草垛子裡的厲宮主,笑了差不多能有半個時辰,越笑越清醒。
祝燕隱以為對方是為給自己備藥,才耽誤了休息,便趕忙說:“我已為神醫準備了單獨的馬車,可以在途中小憩片刻。”
江勝臨笑道:“多謝祝公子,不過我自己有。”
祝燕隱往他身後看了一眼,堅持:“還是坐我的吧,我的要大一些。”
“當真不——”推辭的話還沒有說全,祝府的家丁就已經趕著車“隆隆”過來了。
和神醫自己的馬車比起來,也就大個三倍吧,掛著香草鋪著軟錦,連門簾上都繡著水月江南。
江勝臨:“好的好的,那我就不推辭了。”
厲隨極為不滿,冷哼一聲。
江勝臨:你哼什麼,你怎麼不給我弄個大馬車?
祝燕隱轉過頭,懷抱期待道:“其實我也為厲宮主準備了馬車。”
厲隨與他沉默對視,滿臉都寫著“帶上你的馬車立刻滾”。
祝燕隱:好的呢!
從西北到東北,路途迢迢。
有些江湖人原本還在想,這一路是要去討伐魔教的,居然還要帶著那嬌生慣養的江南少爺,八成又得耽誤時間,心中頗有不滿。直到動身才發現,耽誤時間的可能是自己,可能是其它門派,甚至有可能是萬盟主,卻獨獨不可能是祝燕隱。
不說彆的,光是那黃花梨的大車軲轆轉一圈,就已經甩出彆的馬車一大截,拉車的照夜玉獅子跑起來又快又穩,如閃電穿梭雲間,一腿頂彆馬十腿。
可見有沒有功夫其實並不打緊,足夠有錢就行。
下午的時候,祝燕隱叮囑:“忠叔你慢點,等等其他人。”
“公子,咱們不算快。”車夫稍微放緩了速度,笑著說,“厲宮主還在更前頭呐,他那也是匹好馬。”
祝燕隱放下書冊和點心,擦擦手掀開車簾,果然就見厲隨正在路的儘頭,身影一閃即逝,如黑色電光。
“是什麼馬?”
“踢雪烏騅。”
“原來那就是踢雪烏騅。”祝燕隱驚歎,“先前隻在書中見過。”
“公子若想看馬,咱們就加快速度追上去。”車夫道,“正好半山有個茶棚,估摸厲宮主會在那裡休息。”
西北的日頭毒辣,樹木濃陰又少,所以茶鋪的生意很好。
老板娘熱情招呼,端了茶水上來,剛燒開的泉水衝泡黃葉老梗,貨真價實一碗粗茶。
萬仞宮的弟子嫌這玩意燙,便結伴去彆處買涼茶。厲隨也有些口乾舌燥,他將湘君劍放在桌上,閉目剛想調息片刻,另一撥車馬卻已“籲”聲不絕地停在了路邊。
“諸位客人快請坐。”老板娘催促夥計擺板凳。
“不必。”祝府管家掏出一錠碎銀,態度溫和,“我家公子坐馬車累了,想借你這裡歇歇,不需要桌椅與茶水。”
老板娘一時沒反應過來,隻稀裡糊塗接了銀子。下一刻,幾名家丁已經開始忙活,他們先從行李車上卸下一把巨大的椅子,端端正正放在陰涼處,又往周圍地上灑一圈水壓灰,後再從馬車中搗鼓出來兩個剔透玉壺,附一對白瓷茶盞,加一碗消暑冰塊,全部放在托盤裡,恭敬捧著站在椅旁。
這一切都完成後,祝小穗才把祝燕隱從馬車裡扶出來。
厲隨:“……”
祝小穗詢問:“公子要喝梅子湯還是涼茶?”
“梅子湯吧。”祝燕隱挽起衣袖,用擰濕的絲帕擦了擦額上細汗,家丁見狀,立刻又往杯中多加了一塊碎冰,“叮當”一響,那叫一個脆而解渴。
梅子湯挺大一壺,其實足夠兩三人痛飲。
祝二公子心思活絡,偷偷瞄了一眼隔壁厲宮主。
巧了,厲隨也正在與他對視。
一如既往的殺人狂魔式冷漠。
祝燕隱:好的我懂,我馬上就帶著梅子湯滾!
於是厲宮主就眼睜睜看著某人雙手捧住杯子,身體悄悄而緩慢地一擰,視線也飄向彆處。
再也沒有理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