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六十八片瓜(1 / 2)

明明是大白天,天色卻昏沉。灰銀色調的雲在翻滾,周石身旁侍衛提著的旗子旌旗獵獵。

夏菡喊的那一嗓子,卻壓過了一切的風聲和嘈雜聲,清晰地傳到所有人的耳朵裡。

係統:【這開嗓好絕!可以去音樂大會場當主唱的水平!】

那位官員一下子僵住,半晌才斥責說:“你們是想抗旨做逆臣嗎!”

夏菡冷笑道:“抗旨?抗什麼旨,什麼抗旨?你的話難道就是旨意了?三堂會審,難道必須要你這個收了潼州禮的人來帶小姐進去?!

“且不說蘇家堂堂開國四王八公,現在蘇家父子在朝,忠正自持,並沒有你開口臧否的餘地,光是我家小姐稟聖上旨意,前去潼地為三軍監軍,功名赫赫,連克兩城,就沒你置喙餘地!眼下小姐受奸人所害,陛下受其蒙蔽,誤以為小姐謀害忠良,小姐此番回京就為辯白。你如此逼迫,難道是要加入奸人之列嗎!”

那個官員還想怒斥什麼,“你你你”了半晌,什麼都說不出來。蘇寶珠的侍女語氣太凜然,他一個大理寺的小官,可連“奸人”都不夠格去做。

文的不行就武的,那位官員使眼神給禁衛,讓禁衛們強搶。

十來個禁衛,都有皇職在身,蘇家的侍衛就算打得過,又哪裡會敢阻攔?

可禁衛上前還沒兩步,周石手一揮,前排的侍衛“唰”的一聲,刀就亮了出來,閃爍著寒光,讓人禁不住聯想,這把刀殺人一定很快。

蘇寶珠在轎子裡給夏菡倒了杯潤喉茶,也不掀轎子,清清喉嚨就笑道:“本小姐無辜受冤,正要帶著證據麵見陛下,洗清冤屈。各位,也不想本小姐這謀害忠良的罪名落實吧?”

大理寺的那個官員還沒聽懂,就要說“陛下下旨,何來冤屈”,可禁衛們的腳步都縮了。

他們確實不是皇上派來堵在城門口的,殺了他們,甚至不算是什麼“害忠良”,甚至真的查下去,他們反而會遭受更大的災殃。

但上頭的命令就是要他們堵在門口,最好把蘇一小姐人連貨物一起拉走。據說那批貨物裡有不得了的東西……當然,具體是什麼不得了的,不知道。

他們現在隻是隱隱有預感,自己攔又攔不住,走也不敢走,蘇一小姐僅僅是兩句話,就讓他們進退維穀。

“我派人去稟報長官,你們先撐一會兒。”官員小聲道。

禁衛暗地裡罵娘。他們原以為一介小姐的侍衛都會是軟腳蝦,卻忘了這支侍衛是被拉去潼地拉練過的,看這些侍衛的眼神,甚至真的可能會把他們殺了。這要怎麼撐?

不過這一番熱鬨下來,城門的人漸漸聚得多了。看熱鬨的,被堵住路走不得的,還有特地來迎蘇寶珠的,類彆五花八門。

門口甚至還有要流放出京的,被堵著出不去,監役還好,被扣著鎖鏈的幾個人卻麵帶焦急,近乎崩潰。

蘇寶珠沒有命令強闖,強闖城門也不好,進城門後反而會成為甕中之鱉。不如先在城門耗著——實在耗不過,跑路都方便些。

耗著也是耗著,她聽著動靜,讓夏菡去看一眼。

——門口那大理寺的令丞和禁衛還不值得她掀開轎簾。

夏菡出轎子看了幾眼,回來後說:“那流放的幾個人,瞧著像是北定王府裡的奴仆,一房三房的都有,倒是不知道做了什麼。”

係統:【……我好像有點印象。】

蘇寶珠:【我還算記憶深刻。】

蘇寶珠記得,她剛出京城沒多久,宋徵昕就遞了信過來。自從蘇寶珠陪著她把她那個和表弟攪在一起的未婚夫處理掉之後,宋徵昕和她的關係就愈發親密,幾乎不隱瞞什麼,也不歪曲什麼什麼。

她遞信,說的是蘇寶珠的事,她剛出京城沒多久,就有人散布謠言,說女子哪裡有做監軍的,說她其實不是去做監軍,而是去做軍妓。其中牽連附會,造謠編撰,聽著能讓人當場給自己灌下三斤天麻水——天麻水治血液上湧導致的頭疼。

宋徵昕沒有在信裡寫謠言具體怎麼描述的,而是具體說是如何處理的。她和其他姐妹一起去查,沒兩天就查出來謠言來自北定王府的一房和三房的仆從。

仆從好抓,王府裡的主子有點難度,王府裡主子背後的慫恿人更有難度。現在宋徵昕和她現任未婚夫(北定王長孫)在清理北定王府內部,順帶先按“誣告反坐”“仆告良罪加一等”的判案法讓這幾個仆從先流放去。逼北定王府裡的一房和三房說出幕後指使。

蘇寶珠回來的日子說來真的巧,剛好撞上這幾個被指使的嘍囉被流放的日子。

宋徵昕在未婚夫有事後迅速成長了起來,蘇寶珠出京城這兩個月,宋徵昕又是查謠言脈絡,又是把宋文音塞去英縣做縣令。她沒有說,但是還能從其他詩社成員的信裡猜出來的是,她還得和自己母親周旋——宋太太巴不得她關在宋府裡等出嫁那天再開封。

蘇寶珠:【也不知道她查得怎麼樣了,她太難了。】

係統:【宿主不想抽卡看看嗎答案嗎?】

蘇寶珠:【基本上和那堆證物裡的名單一樣,就那些人,沒必要抽。】

係統:【背後會有皇上的示意嗎?宿主剛出京城……這個時間節點卡得太好了。】

蘇寶珠:【我不知道啊,不過應該沒有。不至於,雖然發生了他也不會在意就是了。】

係統:【順水推舟?】

蘇寶珠:【嗯哼。】

這種事蘇寶珠就沒和夏菡說,免得憑空讓她們擔心。蘇寶珠隻又推了夏菡一杯潤喉茶。夏菡說話氣息足但是不愛說話,剛才那一嗓子其實挺難為她。

她們悠哉喝了兩口茶,等到監役努力在混亂中擠出人群,帶著那幾個仆從踏上流放之路。城門才又傳出動靜。

“本官為戶部侍郎馬圓德,聽說蘇家姑娘要乾淨人接待才敢入城門。特地來把蘇姑娘拎去三堂會審,並看看,蘇家姑娘是何等大的口氣,來判定其他人是不是乾淨人!”

馬圓德人如其名,肚子鼓起,像是一個大圓。麵龐也因為圓潤而撐開皺紋,顯得皮膚細膩。他一開口,戶部侍郎的身份一出,又顯得威嚴甚重。蘇承澤也是侍郎,刑部侍郎。

夏菡見著,簾子立刻摔上,忍著不立刻罵出聲。

蘇寶珠也搖頭:“好歹換一個部的呢,工部和刑部都行,禮部也勉強可以,偏偏派了個戶部的來。”

夏菡聽著隻是搖頭,蘇寶珠看著夏菡,笑道:“你想罵什麼就去罵,過了這兒街就沒這個店,想罵要趁早。”

夏菡猶豫了下,點頭。蘇寶珠清點證物的時候人手不足,夏菡很是一起處理了一部分。其中就有包括戶部的,甚至可以說,很多都是戶部的——

土地兼並、人口流失、暗自加稅,在潼地送禮的情況下,這些都有戶部的人幫忙遮掩,讓數據平抑。

另外,戶部每年都幫潼地申請各種受災補貼,八一分成,戶部的官員吃得是比馬圓德的肚子還大。

馬圓德不是直接經手和撐腰的,撐腰的是另外一個戶部侍郎。但馬圓德這麼理直氣壯,說自己坦坦蕩蕩,也屬實讓夏菡震撼,震撼且憤怒。

夏菡:“潼州的父母官每年送戶部萬兩銀子,有千兒八百的進了你的口袋,你這敢說自己是乾淨人?”

馬圓德眼皮兒都不眨,甚至因此自得,笑道:“千兒八百的,你也知道隻是千兒八百。小姑娘娃娃的,不知道官場難混,禮物不收,人家還疑心你是不是有意要針對他呢!一點人情都不講,也隻有你這種還沒出閣的姑娘,才敢這麼不知羞地說出口!”

係統:【這話也太重了,什麼不知羞,未出閣……但凡是個真的普通小姑娘,能把人說哭的吧?不對,夏菡今年幾歲來著?】

蘇寶珠:【比我大一歲,過年十四。】

係統:【……!!】

夏菡還在簾子外頭,看不清她的神情。

城門喧囂,不少人都在看,甚至有百姓開始各執一詞。聲音隱隱透過簾子傳來。

“彆說,清倔孤直的人在哪都混不開,還是圓融的能活得好——除非能混成馮家那樣,讓皇上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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