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家算什麼孤直?那馮家的女郎,心已經完全偏到蘇一姑娘那了吧?”
“是了吧,真的秉公執法的,大部分都很難混,我看著隔壁家的那個一郎,一十年前做的是個小吏,現在了,還是個硬邦邦臭石頭一樣的小吏。”
“哼,說著孤直混不下去,但哪天求告無門的時候,誰又不是巴不得自己能遇到這樣的人?拿個印鑒都要被吃拿卡要,就高興了?”
“不送禮,人為什麼甘心幫你做這個?瞧著你年齡也不小了,腦子忒不靈光。都不說彆的,千兒八百算什麼?”
可能是因為侍衛們的手上還拿著刀,離得近的都沒敢就著“未出閣”的身份說三道四。這些話語已經夠嘈雜了。嘈雜到夏菡咬牙開口。
“潼西人忙逃亂,潼南哀嚎遍地,潼北千裡無雞鳴,這等把一地管成煉獄的潼州官僚,你說不好針對!
“潼地去年送你的禮,價值達到一個莊子一年的收成,整個潼州一年稅收的十之有一!你說就這千兒八百!
“你上不能匡扶聖上,下不能造福百姓,終日飽食,蠅營狗苟,持祿養身,屍位素餐,有如枯木朽株,**不堪,銅臭熏天,令人作嘔。還敢在這恬不知恥,狺狺狂吠,沽名釣譽,自詡清流!”
馬圓德瞪大了眼:“你……”
夏菡一句未停:“下地府後你的馬家先祖會怒罵你敗壞門楣,現在更是不配見我家小姐。不如速速滾回戶部,讓你的同類都儘早自縛受審,不會須臾就羞下黃泉!”
夏菡一番話鏗鏘有力,一氣嗬成。馬圓德一瞬間氣都上不來,張口結舌,好半晌都說不出一個反駁的字。
圍觀的那群人原先還有爭論,聽著夏菡的這番話,不免齊了心,大聲喝彩。
“說得好!”
“是了,怕惹事就彆當這侍郎,在這個位置上就得做事!”
“呸,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裡了,才能惹得這一場罵!”
係統也大誇:【好罵!】
夏菡深呼吸一口氣,沒有應答,舒緩自己因緊張而加快的心跳和呼吸。
蘇寶珠問她要不要再喝一口茶,夏菡方才說的話已經夠她之前一整天說話的量了。然而夏菡小聲說了句不用。
“奴婢要看著他狼狽離開,”夏菡低聲說道,氣息猶然不穩,“奴婢僥幸是家生子出身,但多少人是因為災荒顛沛流離出來的呢?但凡有些心肺,就說不出他這種話來。”
馬圓德也確實狼狽離開。昌明街的人其他的東西不多,爛菜葉還是不少。人群中開始有人扔菜葉子,又有人呼和著說自己認識禦史台的誰誰誰,現在就要派人去查他。
前者有大理寺官員帶來的禁衛幫忙擋著,但後者的話著實把馬圓德嚇一大跳,他再留不住,狼狽跑遠了。
——跑到城門口的時候,還差點撞到來人。
“蘇……蘇大人!”馬圓德看見來人,被肥肉擠到隻剩一條縫的眼睛霎時一亮,迸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他也不理會蘇承澤實際上和他是平級了,更選擇性遺忘了蘇承澤出了名的寵女兒,逮著他就開始抱怨。
“蘇大人啊!你看看你家一姑娘,縱容一個婢女在這罵我!你來得正好,趕緊管管!”
蘇承澤是聽到消息就匆忙趕來的,衣衫整潔,隻是腰間玉佩和香囊的線已經纏在了一起。他被馬圓德拽住的時候他還有些詫異,聽完後定了定神,才蹙眉問道:“婢女?她怎麼罵你了?”
馬圓德一瞬間支支吾吾說不出來,下一刻才遮掩道:“說的很難聽的話,我都不能複述!臟人耳朵!”
“噢,”蘇承澤舒展了眉眼,扯開袖子,溫和道,“一姑娘的婢女不會說這種話,她說的大抵是實話,還請馬大人有則改之。”
馬圓德不可置信地聽著,就見著蘇承澤不再理會他,帶著兩個侍從堂而皇之地穿過提刀而立的侍從。
不僅如此,又有一行人也穿過人群,往蘇寶珠那走去身後,這行人為首的雖然是女子,但跟的人居然也是禁衛。惹得周石差點拔刀。
“不必,”蘇寶珠掀開轎簾,踏矮凳走下轎子。
她先是喚了蘇承澤一聲“爹”,而後看著帶著禁衛的人,笑道:“公主殿下。”
周石拿著刀的手一頓。身後跟著禁衛的公主裝束簡雅矜貴,麵容很難用漂亮形容,更多的是氣質大方,溫和不驚。
……雖然是很溫和的樣子,但發怒起來,應該會更可怕吧?
蘇寶珠卻已然戲謔笑問:“公主在這等多久了?”
安平公主也笑:“一會兒了,聽你侍女說著聽忘了,那個戶部侍郎像喪家之犬跑走了,才想起本宮該來迎你。你侍女說得很好。”說著,安平公主才朝蘇承澤點頭:“蘇大人,來接她回去?”
“殿下,”蘇承澤一躬身,就道,“承蒙公主殿下厚愛,臣是要接她回蘇府。”
安平公主就道:“回去吧,先休息休息,其他的事休息好了再說。”
剛才也有行禮拜見公主卻完全被遺忘的佺公公:“……咳咳。”
佺公公竭力做出冷漠的表情,提醒道:“此番押蘇一姑娘進京是為候審,當送入大理寺的獄裡,並沒有回府休憩的說法。”
安平公主直接沒理他,對蘇寶珠道:“你這麼多箱東西怎麼說,放蘇府,還是放我這裡?”
蘇承澤的眉心一跳,如今的安平公主可不是從前,就要開口提醒。蘇寶珠卻已經毫不客氣道:“說真的,放蘇府我還怕哪天要報失竊罪呢,放公主這就挺好。”
安平公主笑道:“好!”
佺公公:“咳!”
蘇寶珠道:“回頭立個字據,如果放公主這裡,這些東西還能沒掉,那就得勞煩公主殿下去把這裡頭的人都抄家,把證據找回來了。”
蘇承澤好奇問:“多少人?”
蘇寶珠思索了下:“一百多人?“
蘇承澤:“???”
按燕朝官職,一個部有品級能上大朝的官也就四五十人,這就一百多人?!
安平公主眼皮子都不眨:“好,現在就立字據。立完字據你就回去休息先。”
佺公公:“咳咳咳!”
依舊沒人理佺公公,安平公主進了轎子,刷刷刷就寫了一行字,還摁了朱砂印做據,遞給蘇寶珠。
蘇寶珠神態自若地放自己貼身香囊裡。
佺公公深呼吸,深呼吸,竭力冷靜。
——冷靜不下來!該去找皇上告狀了!
目睹這一切的蘇承澤:……
蘇承澤:一女兒這事搞的,可比之前大女兒想嫁太子的事大多了。還是趕緊收拾收拾,和爹說一聲,做好跑路西南的準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