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筆點過袒露在衣領外的滑嫩喉骨處時,薑濃秋水的眼也跟著紅了,似揉了胭脂般,與他靜靜對視著,一絲絲比男女間親密接吻還過分曖昧不清的氣息陡然無端端彌漫著彼此間。
用這副嗓子嗎?
薑濃抿了下唇,現在才真正深有體會,如今輪到她開口有求於他了。
傅青淮能掌管整個家族命脈,顯然不是因為頂著那個尊貴萬分的姓氏這麼簡單,所以想跟他沾邊打交道的,一不留神怕是會把手中的籌碼賠得血本無歸。
她指尖無意識地緊攥著裙子,猶豫了片刻,儘量讓自己表現的冷靜些說:“我隻是想從傅總這裡借一樣東西,借幾日就歸還。”
語聲落地。
傅青淮薄唇在暖黃的光裡勾起淺淺弧度,添了三分昳麗的豔色:“那要看薑小姐誠意有多少了。”
薑濃稍許愣怔,心想難道真的要跟他白紙黑字,簽字畫押嗎?
沒等她開這個口,隻見傅青淮懶散地將手中的朱砂筆扔在天青釉瓷碗裡,一抹極淡的墨痕散開,而他漫不經心地揉了揉修長骨節,忽而又點到為止:“我今晚沒什麼心情跟人談交易。”
不談交易的話。
總不能有心情談——感情吧。
而兩人區區幾麵之緣,也沒有什麼私人交情好談的,何況薑濃深知隨心所欲是他這類上位者獨享的特權,也就識趣閉嘴了。
隨即,
又聯想到他剛才那句“誠意”
她微微側眸,睹見傅青淮披散著奢靡睡袍站在了書桌旁,身影映在墨色的玻璃上,手背神秘的淡金色佛紋在幽黯的光下異常灼眼。
即便那是象征著慈悲的佛紋,卻清晰地提醒著薑濃一點。
他,絕對不是那種樂善好施的人。
片刻後,淡紅的唇終於微微輕啟,尾音低柔:“江南有道生長於湖沼水內的茭耳菜,很適合秋季吃,不知傅總有沒有興趣品嘗?”
為顯她是很有誠意,薑濃扶著膝蓋慢慢站起來,臉蛋綻開清麗笑容:“食材我已經帶來了,就在樓下。”
*
粱澈秘書是個慣會察言觀色的,在二人下樓前,已經主動地騰出了彆墅。
此時此刻,偌大華美的客廳裡沒有半絲人氣,傅青淮坐在沙發上,大概過了二十分鐘,薑濃就端著精致的白瓷盤子走出來。
她的廚藝是很好,起碼很合男人的胃口。
傅青淮嘗了口,視線落在她白裡透著潤的指尖,停了半瞬,挪到她的臉上:“有點似曾相識,我們之前有見過?”
薑濃用餐巾紙擦拭沾了水滴的手指動作一頓,捏著許久才抬起頭,對視著傅青淮探究的眼神說:“傅總真的忘了?”
“嗯?”
她那雙含秋水般的眼睛在燈光下,似有什麼隱晦情緒流淌在裡頭。
也淺淺地,倒映著傅青淮那張毫無瑕疵的精致麵容,漸漸難以抑製紊亂的心緒在想,他忘記見過自己也很正常。
那時她真的很狼狽不堪,渾身都被不清白的泥水濕透,連雪白的小臉也沾了些,臟兮兮的,像個被主人家遺棄,隻能躲在路邊遭狂風驟雨拍打的小幼貓。
而傅青淮隻是恰好經過,伸出援手給她的世界避了一場暴風雨。
甚至在離開時。
——連姓甚名誰都沒讓她知道。
薑濃把他的音容相貌封存在記憶深處記了很多年,從未妄想過高攀眼前這座高山雪嶺,隨著情緒逐漸從過去記憶裡抽離過來,她靜靜避開視線,如同開玩笑說:“我們可能在夢裡見過。”
可惜傅青淮從不做這種虛無縹緲的夢,聽了,也隻是極淡地笑了一下。
許是薑濃的誠意沒有摻假,接下來傅青淮倒是給了她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長指漫不經心地端起玻璃杯,潤完了嗓子,聲線也顯得幾分清潤:“你想要什麼?”
薑濃抬頭看他,許是錯覺一般,傅青淮說這句話的姿態,像極了隻要她開口,這世界上所有最珍貴的東西,他都給得起。
靜了半響。
她啟唇的聲音,很輕地說:“仕女圖。”
傅青淮懶散地坐在沙發處,俊美的麵容此時略微放柔,倒也沒說給不給:“你下次還會做什麼菜?”
薑濃想了想,跟念菜譜似的,將平時做過的江南菜都仔細念了一遍。
傅青淮聽著,沒喊停。
直到牆壁上的華麗大掛鐘悄無聲息指向淩晨十二點整。
……
薑濃原本清柔而勾人的聲音,也添了幾分啞意。
傅青淮打斷她,說得風淡雲輕,甚至語調很是沉靜:“今晚你就住這裡,彆墅每一層都有客臥,你想住哪間?”
薑濃來時沒想過留宿,所以一時間的反應很真實:“我住客臥?”
傅青淮微挑眉:“要不然你還想跟我睡主臥?”
薑濃表情愣怔了少許,下意識地看向他,傅青淮那身奢靡的黑色睡袍在燈光暗影下半敞著,麵料薄薄的貼在了肌肉均稱的胸膛,隨著他慵懶搭在沙發手扶的長指漫不經心輕叩著,帶了幾分危險的佛性。
“樓下的。”
半響後,她垂落的眼睫下視線移開,淡淡地說。
……
隨著彆墅裡的客臥點亮起了盞燈,粱澈也自動從外麵現身,看到傅青淮還坐在沙發上,極有眼色地走上前,仿佛伺候一朵尊貴的高嶺之花:“傅總,您還有什麼吩咐嗎?”
“按照她的穿衣習慣,去備下換洗的乾淨衣物。”
傅青淮語調很淡吩咐,沒什麼特彆的。
但是架不住粱澈熱情腦補:“看來薑小姐身上很多優點,深得傅總心。”
“我發現她的廚藝比你好太多……”傅青淮黑如鴉羽的眼睫微抬,平靜無瀾地掃了下他:“粱澈,我預感你快失業了。”
粱澈就跟生死簿上被點了名般,八卦的笑容瞬間消失在臉上。
大半夜的,他禁不起嚇啊傅總!
~
早晨明媚的陽光照在華貴客臥,薑濃睡醒時,仰頭望著懸垂在頭頂的水晶燈十來分鐘,才光著腳下地,沿著厚軟的地毯走進浴室去。
她纖弱的肩膀隻披著搖搖欲墜的寬大浴袍,是原先房內就有的。
站在寬幅的梳妝鏡前,正想伸手鬆開係帶。
薑濃低垂的目光,隨即望向擱在浴缸旁的墨綠色衣裙,表情有些糾結。
昨晚被傅青淮用朱砂筆,滴在衣領處的墨跡還在。
正當她猶豫,要不要穿出去時,客臥外的門被敲響。
薑濃重新穿好浴袍去開門,入眼便看到粱澈正站在走廊上,來給她解燃眉之急的:“薑小姐,這是傅總吩咐給你備的換洗衣物。”
話落間,將一套與她昨晚穿的那件墨綠裙子極相似的衣裙,遞了過來。
薑濃輕聲道謝,等細白手指接過那柔滑的麵料時。
粱澈又問:“薑小姐您早餐想吃什麼,有沒有什麼口味偏好,或忌口……”
“不用麻煩了。”薑濃不是那種給人添麻煩的性格,她回房換好衣服後,就再次婉拒了粱澈的熱情,很認真地說:“我還有事要去新聞台,可以在食堂吃點。”
粱澈隻好作罷。
而這裡的山頂豪宅離去市中心的路程不太方便,更難打到車。
薑濃還是得麻煩粱澈,待坐上車後,她發現車內的裝飾很精致昂貴,某張座椅處還放著男人灰白色的西服外套,就連空氣中都彌漫著股淡淡的梵香味道。
似見她表情疑惑,粱澈說:“這是傅總的專車。”
“……”這麼膽大,拿傅青淮的專車送人嗎?
粱澈:“這也是傅總的意思。”
隨即,他從副駕那邊,拿出了精致粉色的禮物盒子遞到薑濃眼前,趁著路上的空隙,主動地解釋起了某件事:“薑小姐,這是傅總上次為你準備的真正謝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