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霧重,薑濃下了車,踩著高跟鞋一路極快走向藏月會所的台階,她敲門,白皙的指節叩在雕花紅木上發了紅,幾秒後,穿著旗袍的接待小姐給開了,看到她,繼而恭恭敬敬鞠了個躬:“薑小姐。”
薑濃站在原地未動,空氣中未散儘的霧氣像淡雅絲綢纏著她,光下的側顏異常清冷:“我找季如琢。”
找小季先生?
接待小姐見外頭寒冷,連忙請她先進來:“薑小姐有預約嗎?”
季如琢在古董界頗有盛名,那雙眼,私下不知多少人想請他鑒賞下自家藏寶,所以沒有特定預約的話,就算來了藏月拍賣會上也不是隨便能見到人影的。
薑濃和蘇荷霸道性格不同,她不會硬闖,被請進坐在了偏廳,也隻是等。
接待小姐說辭很官方:“我去問問小季先生今晚是否有空,您稍等。”
小型待客的偏廳關著窗很暖和,桌旁點了精致古董香爐,檀香味淡淡彌漫在空氣裡。
但是靜不了薑濃的心,她瑩潤指尖有一下沒一下的玩轉著腕間的手鏈珠子,腦海中想的卻是藺雅說的那番話。
——是季如琢把她,當成掌中雀送給了傅青淮。
薑濃不會輕易相信,心中那個性如竹,骨子裡清傲的摯友會為了攀附權貴,暗中把她牽到傅青淮的麵前,無情地當成一場權色交易。
她會連夜敢來問,是因為藺雅竟知道許些細枝末節:“季如琢在藏月安排了一場古董拍賣,請你當主持,借此讓傅青淮看上你的美人音,這跟我借楚綏,請傅青淮到戲樓聽戲曲又何不同?”
稍微往深了點打聽,都知道京圈傅家那位,愛美人音。
藺雅借公司收集來的消息不少,且都很準:“薑濃,今日你能輕描淡寫一句話就把我代言毀了,仗著不就是以色待人,真有意思,瞧你這副表情倒像是被季如琢給賣了,難道竟不知男人間的色權內情?”
薑濃指尖驟停在稠豔的珠子上,側過清冷的臉,看向自偏廳門口出現的一抹修長身影。
下秒。
她看到前來的人不是季如琢。
而是藏月拍賣會所的另一個當家老板,林樾舟。
“薑小姐。”
林樾舟眉目淡笑,止步在茶桌旁邊不遠處,看著檀香繚繞中安靜端坐著的女人,磁性的語速很慢道:“不巧,今夜如琢有事外出,並不在藏月裡。”
“他在哪?”薑濃如水清澈的眼望著林樾舟,明顯不信,本能地覺得他在說假話。
倘若真的不在這兒,方才接待她的人直言就好了。
何必拖延時間叫她等了半個小時。
而季如琢躲著她,甚至怕人不走,把林樾舟推了出來應對。
偏廳氣氛靜半響,林樾舟不急不緩地倒了杯熱茶,沒喝,而是遞給薑濃:“可能在蘇荷家中?我也不太清楚,如琢這人注重隱私,外出鮮少會跟我彙報行蹤後。”
薑濃淡淡笑了:“這樣呀。”
林樾舟也笑,正想說派車送她回家,誰知下秒,見薑濃抬起一截雪白的手腕,輕巧接過這盞茶,垂眼抿了口,被水潤過的聲音不濃不淡地說:“他不在,問你也可以。”
林樾舟清俊的臉孔神情怔了瞬,很快又恢複如常:“什麼?”
“那次如琢謊稱藏月缺一個主持人來拍賣鴛鴦枕,讓我免費幫個忙。”薑濃抬眼盯住林樾舟,意圖從他這裡知道答案:“如今我覺得漏洞百出,他有事纏身,為什麼不改時間或取消那晚拍賣?”
唯一的可能性便是,那場拍賣彆有意圖。
林樾舟沒回話,仔細地看著薑濃這張美人臉,其實初次見她時,是好些年前了,他一開始就知道季如琢藏了個仙子似的小美人,便心心念念想要見。
後來遠遠地見上了,林樾舟在私下特意問過季如琢:“她不是你童養媳吧?要真沒半點男女私情,我就追了啊。”
季如琢人如其名,被稱為正雅君子,很少會當場翻臉。
而林樾舟剛問完,就被他指間的香煙猩火燙毀了襯衫前昂貴的領帶:“你花你的,少招惹她。”
林樾舟被警告過,自然就收起了追求薑濃的心思。
隻是時隔不出幾年,他自己都沒料到季如琢會把如珍似寶捧著的人兒,拱手讓給了京圈那位。
鴛鴦枕那場拍賣會,確實是季如琢牽線組局,騙薑濃,康岩朔也會到場。
其實壓根沒有邀請他。
藏月真正邀請的,是貴客名單上沒有——傅青淮。
良久。
薑濃白皙的指微微用力,扶著桌子沿站起身,自眼睫至尾梢帶著點顫意垂落的弧度,讓林樾舟心底倏然一緊,起了憐惜之情:“薑小姐,如琢沒有收下那位給的好處,真的。”
薑濃膝蓋很麻,導致她全身都失了力氣似的,頭重腳輕的站不太穩。
指節繼續扶著桌,清麗的臉逐漸地發白,去看林樾舟說:“我到情願如琢是為了藏月才這樣做,這樣我們都能幫他,蘇荷也能……”
林樾舟被點醒似的:“也對。”
薑濃莫名的感到胸口有什麼堵著不好受,又儘可能去調整思緒道:“他一定有事瞞著我。”
林樾舟也不知為何,又去看了眼薑濃側顏。
旁人許是不懂,但是他此刻想的是,薑濃是值得季如琢如珍似寶捧著的,就連意外得知被利用,第一念頭竟不是遭受摯友的背叛感到心寒,而是擔憂季如琢是不是出了事。
……
林樾舟花了十分鐘向薑濃坦白,隨之也對天發誓:“如琢真不在藏月,你來了後,他尋了個理由叫我應付你,自己卻從後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