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色時節,天際一抹殘霞緩緩下沉。
環境清靜的庭院漸漸地沒了日光,傅青淮未讓人點燈,破碎而精致的側顏輪廓隱在半暗裡,不輕不重地將青釉瓷杯擱在茶桌旁,薄唇低聲道:“天不晚了。”
在旁的楚綏點了根雪茄,近日上了癮般,嗓子被濃濃的煙霧嗆得模糊暗啞:“是啊。三哥去我那兒喝一杯?”
老宅沒酒,細算起來傅青淮已經超過二十四小時沒沾一滴了。
而他拒絕了楚綏熱情的邀請,淡聲說:“六點過半,薑濃應該也快下班。”隨即,話聲落地間,又若有所思地吩咐身後的閻寧:
“備車。”
楚綏險些讓雪茄燙了嘴,狐狸眼訝異抬起看向一本正經要去接老婆下班的傅青淮。
等等,方才是誰眉目冷淡說那句:“她想要,送給她便是?”
現在堂堂京圈地位最顯赫的這位,又甘願淪為司機,去哄人家歡心。
臉不疼嗎?
三哥?
......
新聞台中心大樓。
薑濃提前了二十分鐘下班,原因無它,是季如琢不出三天就主動聯係了她。
趁著橘色夕陽還在,她打了個車來到離藏月會所很近的一處高檔富人小區,這兒是季如琢的住處,自從他有蘇荷後,薑濃主動避嫌,幾乎是不會私下過來的。幸而保安還認得她,沒有阻攔。
薑濃很快沿著熟悉的路線來到公寓門前,抬起白皙的指,輕輕敲了幾下。
靜等片刻,季如琢開門那瞬間,室內過於耀眼的燈光也傾斜出來,將彼此的容顏都照的一覽無餘,薑濃抬起卷翹纖長的眼睫先看過去。
“進來吧。“
季如琢似有意回避,側身讓道,在燈下他一身居家白衣長褲,看著和往日沒什麼不同,淡而儒雅雋秀的臉孔神色也溫和。
薑濃打量幾秒才走進來,秀氣的鼻尖聞見了餐廳那邊的飯香味。
“蘇荷不喜公寓之前的裝修,趁我有次不在瀝城的一個月裡,帶了個施工團隊進來,將屋裡屋外都重新換了一遍。”
季如琢語氣透著閒聊般,繼而俯身,把鞋櫃裡一雙乾淨嶄新的棉鞋遞給她。
薑濃半響,沒有關心公寓極儘奢華的新裝修,默默地脫下了高跟鞋。
她雪白的腳踩著綿軟的拖鞋,跟在他身後。
兩人都是沉得住氣的性子,一開始誰也沒提其他事。
季如琢帶她到客廳,拉開椅子,唇畔有淡淡的笑容弧度:“今日我下廚,做了濃濃最愛吃的江南菜,賞臉嘗一嘗?”
薑濃抿了抿淡紅的唇,順勢坐了下來。
不吭聲也不搭理人,拾起精致雕刻的銀筷子,冷淡的模樣就好像過來是為了吃這口飯的。
近乎全程都是季如琢在找話閒聊,從哪道菜用了新煮法,到米飯軟硬,再到這魚肉鹹了些。
薑濃細嚼慢咽著米飯,眼睫纖長忽然一垂,剔透的淚珠順著尾端毫無預兆地砸落下來,她自幼被汪婉芙訓過,習慣哭都是壓抑無聲的。
季如琢端坐在對麵,這水晶燈太亮,將她滿臉的淚照得刺目。
他神情僵滯,未聊完的話題也止住。
可薑濃的眼淚止不住,如透明的小珍珠般往下墜,砸在碗裡的飯粒間,她低頭繼續吃,喉嚨被哽得幾乎全身都在發抖,手指緊握銀筷。
“濃濃。”季如琢過去,近乎是屈膝跪地的姿勢,到她跟前。
“你跟我說一句話,好不好?”
薑濃隔著眼中的淚霧去看他,璀璨的燈影下將季如琢的臉構成了清晰完美的輪廓,瞧著異常蒼白,她過許久,才壓下那股哭腔問:“解釋呢?”
費儘心思布局,將她送到傅青淮手上的解釋在哪裡?
薑濃坐著不動,視線也固執地沒移開分毫。
季如琢儒雅如孤竹般的身姿繼續屈膝在她跟前,垂著眼,慣來溫潤含蓄的眸子藏了許多未知的東西,半響,他聲音淺低說:“我起初不識傅青淮,也是在古董拍賣會無意間遇到一次,稍作打聽了身份,才推算出他是你心心念念多年的救命恩人……”
薑濃將唇咬的泛白:“繼續說。”
季如琢重新看向她,已經恢複平靜道:“濃濃,我知道你聽到外界一些傳言很生氣,但是我和傅青淮之間沒有色權交易,隻是、將你清清白白介紹給了他。”
“藏月那場拍賣會,借住的彆墅以及你哄我,找傅青淮去接仕女圖。”薑濃聲音極輕地,接過了他的話,笑不出來,強忍著淚:“如琢,你這麼用心良苦的推波助瀾,就是為了讓我報恩?”
季如琢認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