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濃聽到外麵的話就慌了神,起身太急,堪堪不穩地重新跌倒回了地毯,纖細的手腕被膠帶捆著,掙脫不開,淚意順著眼睫尾端滑落,微微紅腫的臉頰生疼。
室內太靜,薑濃仰起頭,哀求地望著坐在暗黃光下的傅秋生:“大哥,我知道你也不願意兄弟繼續殘殺了,求你施以援手,放我出去。”
傅秋生看她掉了淚,是那種很凶的掉法。
是聽到傅青淮瘋了,整個人就失去了故作的鎮定,纖薄的肩膀微微發抖,許是身體的藥效沒徹底散去,竭儘力氣站起來了一會兒,裙下的步是晃的。
她險些再次跌倒,還是傅秋生伸手扶住,緊接著喉嚨又迎來一陣劇烈地咳嗽,他摸出擱在桌旁的白色帕子捂住嘴唇,咳聲哽在了喉頭。
薑濃看著,尾音裡帶著顫意:“傅錦明不值得。”
過了半響,傅秋生被她這句話引得掀起疲倦的眼,有冷風拂過窗,帕子還捏著,隱隱間竟在指縫間聞到了一絲血腥味。
*
六點過半之前,傅青淮就已經來到了傅家,他徑直朝傅錦明的庭院走去,沿路的人見了都避著,心生出了這傅家要變天了的膽寒感。
進了院,一群議事的精英律師和秘書都捧著文件立在旁邊,仿佛是早就被招來的,而傅錦明就坐在客廳的主位椅子,沒穿西裝外套,襯衫領帶微鬆解,看到是傅青淮不請自入,薄唇微挑:“三弟平時不是鮮少露麵,怎麼有空來我這?”
傅青淮語調很談:“薑濃在哪。”
傅錦明嘴角又一次微挑起來,手臂懶懶搭在桌沿垂下,擺出了裝聾作啞的架勢說:“可能在山頂彆墅,又可能在新聞台?你的心尖兒去哪了問我怎麼知道。”
話聲落不到半秒,他端詳著傅青淮俊美如寒霜的麵容,室內點的燈透過玻璃罩子,映在他半邊線條清冽的側顏輪廓上,神情變化不多,眼神裡更是仍透著點冷淡。
傅錦明且看他能裝到何時,未了,又意味深長的笑:“三弟來都來了,坐下喝一盞茶再走也不遲。”
傅青淮頷首:“是不遲。”
在傅錦明旁候著的淺灰西裝秘書見這位主和顏悅色,懸著的心還稍鬆了些,畢竟得了南礦那邊生意起,傅青淮表麵上在老宅罰了人,私下卻連番出手阻斷了傅錦明的財路,還連坐九族,搞垮了與他公司內部的精英高層。
兩兄弟就差一張體麵的皮沒徹底撕破,秘書聽了吩咐下去泡一盞熱茶,心知老板是要談傅家放權的事,沒走兩步,瞳孔驟然地睜大,先看到傅青淮前半秒還很平靜,長指先解了那手腕間的精致袖扣。
事發也就一瞬的功夫。
傅青淮的拳頭已經猛烈地擊向傅錦明麵部,是不留一絲餘地的暴力,沒等任何人有反應,旁邊臨近的木椅桌子都被撞翻,而傅錦明更無招架他突然發怒的能力,被重力擊得腦海中出現一時暈眩,以及裂骨般的劇痛感。
他就跟個死物似的,喉嚨鮮血湧了出來,看得在場的人寒意從心底裡竄起。
無人敢攔,誰也沒料到已經位高權重的傅青淮會親自動手,竟在傅家的老宅就敢要了傅錦明這條命,粘稠的血液自他修長冷白的手關節蜿蜒流淌下,分不清是誰的。
離最近的秘書想去扶起傅錦明,還沒動,就看到傅青淮側眸掃來,眸色帶著近乎無情的殘忍。
頃刻間。
方才那股暴怒又危險的氣勢仿佛在傅青淮身上蕩然無存,他並沒有誰廢話,將陷入昏厥的傅錦明直接往外拖,院裡一排議事的人都不敢出聲,靜得嚇人。
隻見傅青淮冷淡低眉,左手扣著傅錦明的脖頸,直接將他滿血的臉摁進了陶瓷魚缸裡。
冰涼刺骨的水刺激到了傅錦明,很快就醒來,卻動彈不了,被迅猛地灌入五官,錐心的痛感伴著窒息,就在以為下一秒就斷氣的時候。
傅青淮將他拽了起來,卻沒鬆手,腕骨處的線條帶著緊繃冷感,被漸沉的日光反射一層薄薄的白色微光,他卻染了血,上麵的神秘佛紋像是點上了朱砂般的鮮紅。
而這隻手始終狠狠地將傅錦明摁在魚缸的水麵上,淡而清晰的聲線冷冷響起:
“薑濃在哪裡。”
他重新再問了一遍,從音調裡,讓人聽的清楚;
耐心已經全無,倘若不答,下場可想而知。
傅錦明充血的眼是腫的,隻能從水麵模糊的倒影看著傅青淮讓人不敢仰視的冷漠身影,神智恍惚間,仿佛與年少時的傅青淮重重疊疊在了一起。
那個女人走的那年,也是開春,驚蟄天。
而傅青淮得知生母要被送出老宅,急著去追,卻被一群人阻礙了去路。而他提前就花錢買通了人,私下吩咐:“這小子離了藥就無法無天,趁機會廢了他。”
原是打著機會下黑手,誰知傅青淮全身薄戾之氣很重,誰攔就見血,最後驚動全院的人,費了好大功夫才將人製服在了台階上。很薄一層襯衫布料讓他肩臂的肌肉都透了出來,線條繃緊到極致,而少年的臉異常標致白皙,被幾縷沾了血的發絲垂在額間壓著,當倏地抬起望向外麵遠去的車尾,無端端給添了幾分棱角的冰冷質感。
……
如今這抹冰冷質感致命地壓著他脖子,傅錦明臉貼著水麵,傷口的血絲彌漫開,嗬嗬的笑聲都悶在劇痛的胸膛裡,帶著異常嘶啞聲調:“薑濃被我藏了起來,三弟,我要死了也會來一個墊背,你敢賭嗎?”
傅青淮神色生冷,手下的傅錦明逐漸地恢複喘息,陰陰的笑。
隨即,又落了一句:
“這魚缸裡的水能溺我,也能溺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