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存銳都懷疑自己幻聽的, 雖然他一直知道自己兄弟都盯著這幾個王爺,尤其是豫王,隱患最大, 盯著的人也最多。
可他情況不同, 占儘天時地理,老天爺都幫他, 鄭翊涵視他為友, 他又足夠命大, 運氣好,掉下山崖不死就算了, 還能帶回來心腹大患的弱點。
按理說他才是勝算最大的,沒想到竟然被一直溫溫吞吞仿佛一個文弱書生的老八搶先了?
虛弱的薑帝也被這短短幾個字驚得直接站起身:“你說什麼?”
薑存曦神色不變, 態度篤定:“兒臣奏豫王謀反之罪,證據已經呈上,請父皇看。”
太監還在照例檢查八皇子遞過來的資料,薑帝已經迫不及待伸手搶過, 真的是用搶的, 搶到手, 他緊繃著臉一目十行的看過去。
大部分是豫王和其他人聯係的信件,剩下的就是賬單, 多少人收了他的好處之類的。
信件上大多都是為了儘快離開京都的事,雖然有問題, 但不是什麼大問題, 但其中一封卻是另一個王爺的聯係,三言兩語表明了野望, 以及封地兵力遠超製度。
看完這封信,再看其他的, 便能從中找到問題所在,豫王聯係的那些人,全都是京都負責外地官員審查的人,以及個彆掌握京都兵力的將軍。
薑帝在看,而且看了很久,薑存銳臉色卻越發難看。
真被人捷足先登了!
他一心謀劃,從意外知道薑聽雪的身份,又從小和鄭翊涵交好,恰好薑聽雪鐘情於他,恰好豫王來到京都。
他隻需要吩咐一句,甚至不用多做什麼,鄭翊涵便能幫他取來證據。
薑存銳以為自己隻需要耐心等待就好。
誰知居然都走了九十九步,在最後一步,被人捷足先登了?
薑存銳麵色扭曲,恨不得能將那一堆紙搶過來,由自己送到父皇麵前!
薑存曦等薑帝看得差不多了,才道:“父皇,兒子拿到的這些證據足以表明豫王因遠在邊關二十多年,處心謀劃想要造反,如今豫王還在京都,想必封地上群龍無首,兒臣願前往調查。”
薑存銳的心在聽完這個後,徹底沉下來,身形晃了晃,眼底有著頹然。
老八說到這一步,可見對自己收集到的信息,已經非常確認了,不然沒資格前去王爺封地調查。
薑帝最棘手的便是不知道找什麼借口去調查封地。
王爺封地除了每年上供朝廷,稅收法律之類的都可以單獨實施,先帝給他的兒子們太大的特權,偏死者為大,又是先帝,薑帝無法派人前去,最多偷偷調查。
豫王又不是沒能力,還在封地經營多年,導致薑帝派去的人全都無疾而終,什麼都沒得到。
他還以為真要他冒著不顧晚節不保的名聲,直接強行動手,在這之前隻要自己沒有任何成本的將證據拿到,就能在薑帝心中的地位一升再升。
卻不想竟然真的被老八搶先了!
一餘地也沒有給他剩下,真的是……乾得漂亮!
薑帝正開懷,身體的不適都感覺不到了,一口應下薑存曦的請求,笑得格外和藹:“好孩子,既然是你找到的這些證據,那帶哪些人就由你來選。”
薑存曦也不客氣,直接點頭,但並未點一些自己的人,而是看向幾個兄弟,其中就包括老三薑存銳:“大哥、二哥……我初入朝堂不久,經驗不足,幾位皇兄都比我資曆深,可願幫弟弟一把?”
薑帝更滿意的點頭,不聲不響搞出大事卻不攬工自傲,反而顧及兄弟。
其他皇子臉色各有不同,但大多心中酸溜溜,卻也不會過於難受,老大率先道:“我還有公務在身,無法幫忙,八弟若有問題,儘管問我。”
“對,八弟能找到豫王謀反的證據,在這方麵肯定不在話下,哥哥我就不參合了。”
“……”
輪到薑存銳,他也隻能順著前麵的幾個兄弟的話說:“是啊,老八你不用如此擔心……”
不過皇子們雖然不參合,但也推薦了一些合適的人選,在這方麵,就算內鬥嚴重,他們也不會故意安排錯的人。
薑存曦從善如流的納諫,溫和有禮的邀請被推薦的大臣和自己一同前去豫王封地調查。
被邀請的人也都心中舒坦,眼眸泛光,發誓一定會完成任務。
這件事搞定,薑帝便下旨前去捉拿豫王一家,如今也算證據確鑿,雖然不能直接下獄,豫王府還是得重兵看守,保證不會有一絲意外,導致放虎歸山。
剩下的就等著功臣回來。
薑存銳看著老八笑容滿麵的離去,之後的朝會渾渾噩噩,一直等下了朝,他哪也沒去,直接去了鄭府。
暗中觀察幾個皇子表現的眾人都很詫異,怎麼三皇子去了鄭府?
有些對皇子關係網了解比較深的人卻是猜到一些情況,同情的笑了笑,這種事情本就是你搶到了功勞那就是你的,沒想到的人就算付出再多,也是白費的。
鄭翊涵臉色不渝的坐在書房裡,手中是模仿了一半的豫王謀反證據,但他不善模仿字跡,一點都不像,至於賬本,他隻粗略看過一點,根本記不得多少,更無從模仿起。
寫著寫著,鄭翊涵憋悶的丟下筆,麵色越發黑沉。
明明一切都很順利,前天他和薑聽雪照例去豫王府。
儘管豫王妃對他們依舊不假顏色,但豫王和豫王世子對他們還是一如既往的友好,尤其是豫王,對薑聽雪格外疼愛,見他來了,就要她留下吃飯。
估計是那天剛好有什麼喜事發生,豫王心情很好,鄭翊涵就順勢讓人上了酒,幾人吃著喝著,吃多了,也沒回去,直接留在豫王府睡覺。
他提前吃了醒酒藥,打著當晚就潛入書房看看。
本以為事情會很麻煩,但真的跟有如神助一般,他剛出動,豫王府倉庫就走水了,裡麵放著不少值錢的東西,必須搶救,因此吸引了豫王府大半下人的目光。
鄭翊涵借此前往後院書房,雖然有人看守,但守衛是這些日子最鬆的時候。
他偷偷進去,才找了一會兒,就在抽屜夾層裡找到了豫王剛收到的一份信,信中是豫王尋覓已久的兵器製造大師被另一個王爺找到,他需要這個大師幫自己製造足夠精良的武器。
其中數量大大超過一個王爺該有的範圍。
與此同時他又找到了很多其他的信,以及豫王記錄下的金錢來往明細。
拿到這些,足以證明他有謀反之心,隻要前去封地光明正大的調查一番,稍微違背製度,就能定罪。
哪個王爺沒點超乎自己範圍內的東西?
即使是一個花瓶,那也算的。
他拿到東西就迅速回到他和薑聽雪在豫王府的院子,裝作醉死了的樣子,一覺睡到第二天,才如同往常一般,和薑聽雪回去。
鄭翊涵身上帶著很重要的東西,為了安全,他特意坐著馬車,本以為萬無一失,隻等三皇子的人過來,將東西拿走交上去。
誰知就在路上,他們馬車和另一輛牛車相撞,他不得已下車處理一點事情,那人就是個地痞無奈,拉著他訛錢。
沒當回事,息事寧人給了錢,回到家中,就發現自己藏在身上的東西被掉包了!
他沒想到自己動作如此隱蔽,居然會被人察覺到,證據也被偷走了!
鄭翊涵不敢聯係三皇子,東西要是沒拿到還好,偏偏就是拿到了才被人拿走,那意義就不同了。
隻是不知道這東西被誰拿到手中了。
他正忐忑不安時,薑聽雪忽然推開門。
鄭翊涵眉頭蹙起:“不是讓你不要進來嗎?!”
如今東西拿到手,卻弄丟了,他現在看見薑聽雪,就想起自己為了這個事情,放棄青梅竹馬的妻子,和她虛與委蛇的場麵,心頭堵得慌,越發鬱悶。
薑聽雪臉色一白,不明白為何醉酒一晚,從昨日到現在,他對自己就跟換了個人一樣,她臉色非常不好,可還是將話帶到:“三皇子來府裡,讓你立馬過去見他。”
說完她也沒有再多停留,冷著俏臉離開。
沒注意身後男人麵上的慌亂。
薑聽雪氣勢洶洶,她不是以前那個沒有靠山的小姑娘,如今的她就算皇室不承認,她也是豫王的女兒,王爺的女兒,鄭翊涵若還想以前那樣,忽冷忽熱的對她,怕是不可以的!
她走出院子,直接道:“備馬車,我要去豫王府。”
“是。”丫鬟領命而去,在她到鄭府門口時,已經將馬車搞定,迎接她上去。
豫王府在靠近皇城的地方,相當於一環。
鄭府則在更外麵許多。
馬車行駛比人走得快,薑聽雪又是要去告狀的,更迫不及待,車夫努力駕車,一路順利來到豫王府。
隻是等薑聽雪下馬車,看著那幾乎三尺一個士兵的王府,這些人神色冷峻,看著十分威嚴,哪怕站的地方是院牆,也緊握腰間佩刀,一動不動。
這場景將薑聽雪看傻眼了。
怎麼回事?
豫王府怎麼一下子變成這樣?
她沒死心,想要過去,哪知才走近,士兵們就出刀將她去路擋住。
當了王爺女兒這兩個月,薑聽雪還是第一次被這樣阻止,黑著臉道:“我是豫王女兒!”
士兵麵色冷然道:“陛下有令,豫王涉嫌謀反,在未查證之前,任何人不得進出!”
薑聽雪聽見謀反二字,臉色直接慘白,迅速搖頭:“不可能!我父王都是王爺了,怎麼可能去謀反!”
士兵嘲諷的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薑聽雪又慌又急,喊道:“我是王爺女兒,你們讓我進去!我要去問一下父王到底怎麼回事?他怎麼可能謀反?!”
士兵們根本不理,她一靠近,就用森白的刀口對著她。
薑聽雪膽子不大,哪裡敢,隻是現在情況緊急,謀反罪責株連九族,她不敢相信,也不願意相信,就更不想離開了。
就在雙方焦灼時,八皇子薑存曦的馬車出現,他掀開簾子,就看見那想要進去卻又被阻止的女子,問道:“這是誰?”
守在門口的小隊長趕緊過來行禮解釋:“回殿下,這位夫人自稱豫王女兒,吵著要進去。”
“薑聽雪?”
他若有所思道。
薑聽雪冷不防聽見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迅速回頭,就見一衣著矜貴的年輕男子正看著自己,當即狼狽的臉色有些發紅,勉強道:
“這位公子,我是薑聽雪,豫王的女兒,他們說我父王涉嫌謀反,我不相信,想進去問一下,我父王都已經是王爺了,怎麼可能謀反,還請公子幫忙,我保證什麼都不做。”
薑存曦輕笑,打量了她一下,長得不錯,就是現在梳著婦人的發鬢,眼眶微紅,倒也楚楚可憐,難怪能讓季家姑娘都退位,他沒有理會,直接對回話的小隊長說:“讓她進去。”
枕邊人心上人背叛自己的滋味肯定不好受。
他得了季青璃的好處,這種情況下,隨口一句能為她出點氣,也是不錯的。
小隊長遲疑了一下,但豫王謀反的事是八皇子負責,陛下身體不夠好,估計也管不到這麼詳細的,便道:“是。”
薑聽雪如蒙大赦,也不管這位公子根本沒理自己,急促的行禮道:“多謝公子。”
原本阻止她的士兵紛紛讓開,豫王府大門緩緩打開,如同以往每一次過來一樣,露出豫王府華麗的樣子。
然而她才進入裡麵,府中小廝看見她,就大喊:“五小姐來了!!!”
其他人也紛紛大喊,然後簇擁她過去。
薑聽雪被這一番動作弄得暈乎乎的,等反應過來,已經被代入主院,剛一踏入,迎麵就是端莊優雅的豫王妃一巴掌:“你個吃裡扒外的狗東西居然還敢過來?”
薑聽雪被打懵了,腦子嗡嗡的叫了好一會兒,臉上更是火辣辣的疼,迷蒙間,就見麵前婦人猙獰的臉色:“薑聽雪,我豫王府哪裡對不起你,你居然聯合外人對付你父親?!”
“我……我沒有!”薑聽雪使勁兒搖頭,往旁邊看,想要尋找豫王,可等看見豫王了,她卻瞳孔驟縮,不敢直視。
就見豫王站在豫王妃身邊,看著她的臉色也沒有以往的溫和,陰沉沉道:“除了你們夫妻還能有誰?前日故意灌醉本王,半夜就有人放火讓府裡亂糟糟的,他趁著府中一片亂遭,趁機潛入書房偷走賬本和信件,行啊,本王千防萬防,沒想到會栽在你這不孝女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