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門安裝一道柵欄式鐵門+防盜鐵門,隻關了柵欄式鐵門,門裡漆黑陰冷。
霍小亭拉不動鐵門,於是拿出手機撥打李曼雲的號碼。
下一刻鈴聲從門裡傳來,黑暗中走出一道高挑的身影。來人穿長款黑風衣,白手套、高筒靴,全身裹得嚴嚴實實,隻行走間露出白色裙角。
“霍小亭?”
聲音有點低啞,但能聽出是女音。
女人摘下風衣兜帽,露出秀麗的麵孔,臉色蒼白如紙,眼下青黑,兩頰凹陷,神色陰鬱,像一個飽受病痛折磨的重症患者。
霍小亭應聲,喊她李曼雲。
李曼雲盯著岑今問:“他就是你說的高人?”
霍小亭點頭:“如果沒他,我估計涼透了。”
李曼雲問岑今:“你本職工作是什麼?”
岑今:“屠夫。”
霍小亭抽抽嘴角,剛想解釋黃毛他生□□開玩笑,不料李曼雲二話不說開門。
李曼雲:“聽說屠夫血氣大、殺孽重,一把屠刀鬼神驚,敢問您祖上也殺豬?”
岑今:“我孤兒。”
李曼雲請他進來,“天煞孤星鎮妖邪,好命格。”
岑今:“李小姐對卜筮命理有研究?”
李曼雲:“直接叫我全名,不用客氣的大師。如果你十歲之前住在半山豪宅公主房,十歲之後的某天搬進鬼一樣的大樓還住進棺材房,出入必須登記,目之所及,看不到一點綠色,你也會跟我一樣對神秘學感興趣。”
頓了頓,她繼續說:“略有研究,取各家之長,不擅此道。”
簡而言之,自學雜學,紙上談兵,誰信誰煞筆。
岑今:“您剛從十樓下來?”
李曼雲:“我媽媽被關在十樓儘頭的房間做療養,我每天上午都會過去陪她說說話。晚上是血月,我們必須待在自己的房間裡不能出來。大師,勞煩您晚上去看一眼我媽媽,告訴她我沒事,不然她會很擔心我,就算拖著病體也會一層層樓找我,直到確定我平安無事。”
岑今:“真是母女情深。”
李曼雲:“世界上隻有媽媽愛我。對了大師,請問您怎麼知道我剛從十樓下來?”
岑今指著她腕間掛著的兩把鑰匙說:“你開門的時候,我看見其中一把鑰匙寫五樓,另一把鑰匙寫十樓。剛才在外麵看到僅有十樓的窗戶沒貼黑膜,而是同色係的窗簾。所以我猜你住五樓,去過十樓。”
李氏族人害怕月光,保險起見,他們住所裡的窗戶應該全都貼黑膜,而十樓隻安裝同色係窗簾,說明最高一層樓住的不是患有月亮恐懼的李氏族人。
李曼雲讚歎:“大師觀察入微,聰明非凡。”
岑今:“您自學成才,也是冰雪聰明。每天照顧母親,孝心感天動地。”
李曼雲回頭看他,岑今回以善良的微笑,兩人相談甚歡,連空氣都充滿快活的氣息。落在後麵的霍小亭看著兩人,感覺哪裡奇怪但說不上來,聽對話沒毛病甚至覺得特彆禮貌。
她想半天也想不出所以然,便將奇怪的感覺拋之腦後,當成情緒緊張下產生的錯覺。
三人穿過黑暗的長廊,來到位於西門的貨梯。貨梯前有一道綠色掉漆的柵欄式鐵門,李曼雲拉開鐵門,讓岑今和霍小亭都進貨梯,然後自己跨進去,從另一隻手腕摘下鑰匙鎖上鐵門。
岑今見狀,眼神微動。
霍小亭說:“老樓裡的人不能隨意出動,出入需要登記,獲得準許後會得到去往哪個樓層的電梯鑰匙。隻有拿到鑰匙才能打開攔在電梯前的鐵門。”
李曼雲回頭說:“我身上隻有三把鑰匙,明天必須歸還。所以你們隻有一晚的調查時間,同時隻能去一樓、三樓、五樓和十樓。三樓開放,電梯沒安裝鐵門,不過雇傭兵守在那裡,停屍間也在三樓。反正你是來查恐懼症的病因,三樓二十一具屍體夠你揮霍。”
霍小亭表情奇怪,儘管認識表妹十幾年,來往交談多次,每次聽她的用詞還是不適應。
住樓裡特意建停屍間,還把前後三年裡死亡的二十一具屍體全部保存在裡麵,不火化也不土葬,全部維持原樣跟活人同住,李曼雲不僅習以為常,還對岑今說出‘揮霍’這種詞語,仿佛那些屍體和她沒有任何血緣關係,隻是一堆僵硬腐爛的肉塊。
怎麼說呢?
雖然是熟悉的親人,但還是有點掉san值。
岑今禮貌詢問:“我能解剖嗎?”
霍小亭倒吸口涼氣,黃毛你不是真屠夫,你忘了嗎?
李曼雲:“您隨意使用。”
霍小亭搓著胳膊,有點抓狂,自進入老樓她就開始焦慮,偏偏熟悉的兩人還總說些讓她深感不安的話,加重她的焦慮。
李曼雲:“先送你去三樓。”
岑今:“雇傭兵會發現。”
李曼雲:“今天有警察上門查案,雇傭兵全神盯著他們。你趁機混入停屍間,七點鐘的時候,廚房依次送餐,途經四樓到十樓。如果你想去其他樓層打探,可以藏進餐車,雇傭兵不會查餐車,不過廚師有點凶。”
岑今:“好。”
這時電梯到三樓,李曼雲拉開鐵門,指著前方拐角說:“拐角向左三米處是食堂,打菜窗口有一條進入後廚的通道,旁邊有一扇鐵門,打開鐵門進入一條狹窄的、半米高的暗道,是以前的送菜廊道,出來後就能到停屍間。停屍間夾在南門和中後門中間,中後門和中前門都有一個會客廳,類似於醫院、酒店前台,有五六個雇傭兵守在那兒,所以你必須從那條廢棄的送菜廊道進去停屍間。”
老樓由兩棟結構呈側方的‘凵’字形住宅樓拚接而成,拚接的位置居於東北和西南中間,即中前門和中後門。其次東西南北四個門,居於兩棟樓四角。
每個門進來不遠就是電梯,西門和中後門是貨梯,其他四個都是客梯。
俯瞰老樓結構整體結構呈一個長方形,據李曼雲所說,原本四邊長廊互通,後來加了鐵門常年上鎖,隻剩北門到西門的通道開放。
所以李曼雲帶他們從北門到西門,走西門的貨梯。
李曼雲:“小亭要跟我回五樓嗎?”
霍小亭猶豫不決,她以前來老樓都直接去十樓見姨媽,也是在十樓見的李曼雲,從未去過五樓。
按理來說,她應該選擇跟李曼雲回五樓待著,畢竟屋內總比外麵安全,可不知為何,她忽然害怕表妹那張秀麗溫柔的臉。
“我跟在大師身邊,晚點去看姨媽。”霍小亭訕訕地笑。
李曼雲盯著霍小亭,半晌後戴上兜帽:“隨便你。還有一件事,我丟了一把紅傘,不知道被誰偷走,可能扔在哪層樓了。如果你們看到,請記得帶來給我,我很喜歡那把紅傘。”
什麼紅傘?為什麼這麼緊張的氛圍裡,李曼雲還記掛一把莫名其妙的紅傘?為什麼她今天說話這麼奇怪?
李曼雲以前也是這樣的嗎?
有點想不起來。
霍小亭太陽穴很痛,拚命回想李曼雲卻發現關於她的記憶很模糊,之前覺得表妹跟姨媽一樣都是親人,所以言語表現間不自覺親近,可是這會兒卻覺得麵前的李曼雲很陌生。
岑今:“我記得了。”
李曼雲:“多謝。”
岑今和霍小亭兩人跨出電梯,綠色陳舊的柵欄式鐵門‘哐啷’一聲合上,電梯門在兩人麵前緩緩關閉,李曼雲抬臉,麵無表情地說:“祝你們好運,長生無極,長樂未央。”
岑今猛然回頭,然而電梯門已經關上,隻看到李曼雲冷酷的眼睛。
霍小亭靠近岑今,驚恐地吞咽口水:“你聽到李曼雲最後那句話嗎?長生無極,長樂未央……這好像跟道教有點關係吧。”
民俗專業的霍小亭忍不住長話連篇:“這句話最早源於秦漢,西漢時期道教興盛,更是將道教常述的長生極樂、以及時人對道教的向往、追求,簡練成‘長生無極,長樂未央’這句話,頻繁雕刻在瓦頭上,至今還能在各種西漢建築看到這句話……我不應該覺得奇怪,但是李曼雲為什麼說這句話?還是你們道家高人說完話都有來一句吉祥話做結束語的規矩?她是不是學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才說這話的?”
岑今:“可能。”他看向霍小亭:“倒是你,李曼雲不是你表妹?你表現得比我還陌生。”
霍小亭皺著臉,艱難地說:“我對李曼雲陌生,對表妹熟悉,因為姨媽總是在我麵前說她的事,我以為‘表妹’是一個溫柔恬靜善良但飽受怪病折磨的可憐女孩。而且李振中不準我們外姓人去其他樓層,我每次都是在十樓見到李曼雲,她很少說話,很講禮貌,我對她印象很好,所以她向我求救的時候,我一口答應下來。”
岑今:“懂了。”
霍小亭:“李曼雲是不是有問題?”
岑今:“不知道,目前來看說話有點奇怪,但感覺不出問題。”
霍小亭驚訝:“這問題還不大?”
岑今:“在這種環境裡被當囚犯一樣住了十幾年,心理還保持健康的人才是你應該警惕的對象。”
霍小亭想了想,認真說:“你說的有道理。”她咬牙嫌惡地唾棄:“李振中真是病態!”
病態的人不一定是李振中。岑今若有所思,腳步輕快,觀察著長廊兩邊的房間和門牌號。
兩架貨梯出來麵對防火門,防火門鎖死。
貨梯出來是一條三四米的短廊道,左拐角通向食堂和一條連接北門的長廊,右拐角的長廊通向中後門和南門,停屍間就在中後門和南門之間。
中後門的位置燈火通明,和兩邊長廊的黑暗形成鮮明對比,像一座矗立大海的孤島。
對岑今而言,他覺得用路燈作比喻更準確。
既是唯一的光明,同時吸引黑暗裡的蠅蟲朝那裡聚集。
目光收回,落在距離較近的房間,分彆於長廊的兩側,燙金門牌號寫著3035、3036,緊閉的黑色鐵門上有一個巴掌大的小窗戶。
岑今踮起腳尖看窗戶裡麵,黑漆漆一片,便拿出手機點開照明燈先從裡屋牆角搜尋。
霍小亭掐著嗓子問:“裡麵有什麼?”
岑今的眼球似被燙到般,急劇收縮,快速關掉手機照明燈,拉著霍小亭推開食堂的門。
咣!!
前腳剛進食堂,後腳身後的房間發出巨響,仿佛裡頭有重物砸向鐵門,巨大的動靜很快吸引看守中後門的雇傭兵。一名全副武裝頭戴防毒麵具的雇傭兵走來,用強光燈照著四周,巡視一圈後,朝食堂走來。
雇傭兵抬手,準備推門。
門後是岑今和霍小亭兩人,他們躲藏的地方使他們能清晰看到門外雇傭兵懷裡漆黑的衝鋒.槍,岑今握緊砍骨刀,透過門縫死死盯著雇傭兵的喉嚨。
必須一招致命,不給對方任何反應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