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翼空兵說:“我去看看。”
於是脫離隊伍,抬腿踢碎玻璃窗,探進上半身,搜尋黑暗無光的房間,驀然一道銀光閃過,後背一股巨力將其一把拽出去,下巴刺痛。
定睛一看,卻是窗台下方躲著一個邋遢的小姑娘,握著把菜刀偷襲,要不是隊長及時發現,估計傷的不是下巴,而是他的喉嚨。
那小姑娘眼中含淚,目光飽含怨恨和憤怒,用阿拉伯語吼道:“惡魔!殺了你們這群惡魔!”
隊長舉起獵.槍,對準小姑娘,毫不猶豫扣下扳機,正中額心。
右.翼空兵愣怔地看著小姑娘倒地,發現距離她三米遠的窗簾下方藏著兩具被高溫灼燒出白骨的屍體,看衣服碎片應該是女孩的父母。
隊長不悅地回頭警告:“心慈手軟,不夠戒備,警惕心下降,你犯了大忌!你會害死我們!”
右.翼空兵沉默。
隊長掃視隊伍,冷聲說道:“記住我們的征途不為名利、不為虛假的正義,我們是為了鏟除邪惡、懲罰罪人!這世界隻容許義人的存在,罪人屬於地獄,我們的責任是送他們去地獄贖罪。”
右.翼空兵禁不住問:“但他們都是基督徒,是我們的兄弟姐妹。”
“不是!”隊長厲聲否認:“埃及人永遠是罪人!千年歲月也不能洗刷他們曾蔑視天父、虐待希伯來人的罪行!”
右.翼空兵承受不住隊長的戾氣,後退兩步,禁不住心驚膽戰,想起隊長似乎是最古板傳統的希伯來人,他們受史書熏陶,永遠記得埃及人驅趕希伯來人並一路追殺的恥辱。
隊長冷冷地掃視一圈,猛然飛到高空,獵.槍對準下方的城區掃射,高樓並清真寺、教堂全被轟炸,不管裡麵是否有活人、是否有小孩老人等無辜弱小。
殘酷冷血,與魔鬼無異。
右.翼空兵恐懼地吞咽口水,惶然間產生一絲信念動搖,仁慈的神明為什麼對無辜民眾趕儘殺絕,卻原諒諸如克羅爾之流的資本家?
漫天塵埃中,隊長緩緩降落,投下令人心畏的陰影。
biu!噗!
微不可察的聲響擦過耳邊,一縷頭發被削斷,耳尖刺痛,接著是沒入血肉的聲音,右.翼空兵惶恐地看著隊長眉心留下的彈孔。
一絲鮮血順著鼻梁留下來,隊長像隻死鳥砰然落地。
主心骨被偷襲而亡,隊友瞬間慌亂,雖然很快排好隊形,但是臨時替換隊長的空兵又被一槍爆.頭,好不容易聚起的隊伍瞬間七零八散,四下奔逃並回擊。
躲藏在暗處的敵人,槍法如神鬼,他們連對方究竟藏在什麼方位都不知道,就被輕易秒殺。
有空兵直接奔至高空,到了敵人絕對打擊不到的射程尋找敵人躲藏的方位,發現尼羅河河岸燈塔上的一抹亮光,剛準備通知就驀地聽到刺耳短促的高頻音。
像鏟子劃過鐵鍋,一瞬即逝,空兵霎時墜落,如有人剖開他的腦袋就會發現大腦全被震爛了。
瞬息之間,隊友全被擊殺,隻有躲藏在被擊殺的小姑娘房間裡的右.翼空兵僥幸逃過一劫。
尼羅河河岸燈塔上充當狙擊手的葉勝英看向隊友小妖:“要是你的超凡之術既能大範圍攻擊,又能精準針對敵人就好了。”
可惜小妖的‘海妖吟唱’想精準針對就不能大範圍攻擊,反之,想大範圍攻擊就會敵我不分。
葉勝英扛起狙擊.槍,準備換陣地:“老鬼他們還在疏散人群吧。”
小妖戴著口罩,抱著錄音機,聞言點頭。
葉勝英:“到哪了?”
小妖指向尼羅河其中一個港口的方向。
葉勝英皺眉:“城裡有空兵掃蕩,還有艦.炮時不時空投轟炸,確實走水路比較穩妥,但是幾十萬人擠到尼羅河,目標明顯,到時想跑也跑不了。”
小妖比劃手勢,葉勝英眉頭皺得更緊:“你是說,有祭司和老鬼商量過,讓他將人群引至尼羅河,因為尼羅河會保護他們?太荒謬了吧,老鬼就這麼信……是不是起風了?”
涼風拂過麵頰,葉勝英回頭看向鐘塔之外的沙漠的方向。
小妖比劃:海風?
葉勝英:“沒有海風的鹹味,反而有點乾燥,像是從沙漠的方向席卷過來,吹過綠洲,帶來綠草的清新。”
小妖迷惑,風有這麼多味道?
葉勝英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能清晰地分辨出風裡夾雜的味道,她甚至覺得空氣在這一刻變得格外清新,天空和大地出現非常微妙的變化,少有人能感覺到,但她覺得這方天地好像從風吹過來的時刻,就突然睜開沉睡千年的眼睛。
小妖催促她離開。
葉勝英站定原地不動,小妖好奇地走過來,順著她視線看向窗縫裡,一粒不知名的植物種子在他們麵前破殼發芽、長出綠葉、枝乾,開花結果,永不凋謝一般,充滿生機趣味。
小妖駭然不已,急忙衝葉勝英比劃手勢。
“你聽到海港傳來數千枚艦.炮齊發的聲音……我記得這是第二波攻擊!”葉勝英臉色一變,顧不得那棵違反自然規律生長的綠植,直接翻窗跳落鐘塔。“快!通知老鬼,不管什麼人什麼防禦都速速用上!十刹海絕對攔不下第二波攻擊,一整個城市和尼羅河都會被炸塌!”
小妖一邊緊跟葉勝英身後,一邊快速聯係老鬼。
他們誰都沒發現遠處的沙漠多處坍塌,卷起狂沙,城中街道縫隙接連開出植物,空中水汽濕潤到千年未有的極端數值,這一方大地與天空像與世隔絕的孤島,霎時消失在歐洲伽利略衛星係統的監控中。
狂風刮著絲絲冰涼的雨點,天氣預測接下來應該一個月都天晴無雨才對。
數百艘大小不一的輪船、貨船堵塞尼羅河港口,每艘船人滿為患,沒人拿行李,有人麵孔茫然,至今無法接受背井離鄉和親人死於戰爭的現實。
還有人麵目淒然,認清事實,卻不知未來如何,更不知是否能活過今天。
更多人跪地祈禱,卻不知向誰祈禱。
他們崇拜的神明是侵略埃及的惡魔,原始的宗教已經被拋棄千年,就算現在更改信仰,又怎會以德報怨庇佑他們?
惶惶然的恐懼氛圍從每個人的心中發散出來,幾乎化為實質,籠罩在每個人的頭頂,氣氛戚戚焉,死亡無處不在。
就在這時,烏雲罩頂,伴隨破空聲由遠及近,人們抬頭看去,赫然發現那不是烏雲,而是體型碩大、重量驚人的艦.炮,經過神明祝福、力量加持,竟能越過港口的防線,超出原有射程範圍,擊向尼羅河。
老鬼悚然一驚,望著那片空襲而來的艦.炮,想到這片區域密集的輪船,數十萬甚至上百萬人,如果不能攬住艦.炮,必將浮屍萬裡!
“攔住——攔住空襲!!”
老鬼透過廣播發出的聲音尖銳不已,猶如泣血,惶恐驚駭的情緒毫不掩飾地傳達出來,令群眾更為惶惑。
超凡者和士兵們組成第一防線,用不同的超凡之術格擋艦.炮,哪怕是毫無能力的士兵也舉起獵.槍,試圖用花生米大的子.彈格擋十幾米的艦.炮。
他們知道無用,不過螳臂當車,隻是不願意等死。
如果隻是他們一人,又何懼死亡,隻不過是一旦退後、一旦倒下,身後就是成千上萬的普通民眾,那麼重的生命分量,拖拽著心臟和靈魂,沉重得無法慷慨赴死。
必須活著,必須努力,不死不休,直到靈魂湮滅才敢說無愧短暫而珍貴的一生。
嘈雜、恐慌,宛如世界末日的氛圍中,每個人全神貫注地盯著鋪天蓋地的艦.炮,世界褪色成黑白,變得無聲,隱約間聽到一陣又一陣音律平和的吟誦。
那是古埃及的言語,早已斷絕傳承,本應該聽不懂,可是聽到聲音的人們,不管是不是埃及人、是否學過這語言係統,全都能聽懂,仿佛那不是人類創造出來溝通的言語,而是直達靈魂的一種音律。
或許語言不通無法溝通,但音律的審美,卻是共通的。
他們漸漸聽懂那些話:“向你致敬,你是萬物的創造者,你是生命的源泉。向你致敬,日日美麗的拉。”
這是,太陽神拉的讚詞?
“當你泛濫之時,將把犧牲向你供奉,牲畜為你而戮,祭品為你而送。”
……尼羅河的讚頌?
冥神奧西裡斯最初被視為尼羅河的化身,所以這是冥神奧西裡斯的讚詞?
接著向大地和戰爭的神明祈禱,又向天空和生命的女神祈禱,每一段讚詞分彆對應九柱神,埃及民眾後知後覺地想起被遺棄多時的古埃及原始神明。
“有人向九柱神祭祀?”有一位年輕的女學者說道,語氣裡充滿疑惑。
“我們的國度早就不再供奉九柱神,祂們聽得見我們的祈禱嗎?”一位年老的長者提出質疑。
人們沸騰的心頓時沉寂,心情複雜而茫然,信仰崩塌,猶如廢墟,無處重建。
這時天地靜寂,萬籟俱靜,下一刻狂風驟然平地而起,尼羅河河水倒流,密集的船隻被逆流推移到一起並排,整齊得仿佛有一隻大手藏在河水裡撥弄船隻。
四麵狂沙飛舞,沙漠仿佛活了過來。
空中水汽爆發,一念之間,便有數不清的綠植拔地而起,藤蔓爬滿城市的道路和樓房,朝著天空瘋長,頃刻間便包圍這一段尼羅河,將船隻裹成一個厚而寬的藤繭。
數千枚艦.炮齊發,一小半被水膜攔下,一大半穿過水膜迫近尼羅河水麵,一隻大手乍然破出水麵伸至百米高空抓住一大把艦.炮,順勢扇飛其他艦.炮。
被扇飛的艦.炮叫水汽浸濕,成為啞炮,又被瘋長的藤蔓纏住,迅速裹緊、纏碎。狂沙化作惡鬼骷髏的形狀,借狂風之力一舉衝至海岸邊,蟻集魚鱗似的沙粒裹住空中戰艦,黏在飛行空軍的身上,鑽進他們的眼耳口鼻,磨壞金屬臟器和神經脈絡。
風、水、狂沙、藤蔓和尼羅河,在這方天地庇佑下,被賦予了生命的屬性,齊齊咆哮著狂奔向海港,借著泥土、借著空氣和風,借著海水和尼羅河,乍然化出埃及眾神的實影,約有百丈高,舉著刀斧劍矛和權杖,衝著敵方戰列艦發出氣勢磅礴的吼聲——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