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譽又在一旁喋喋不休的安慰,她當然聽不進去。
楚藍回身牽了馬,緩步往山上行去。
兩側的人是驚懼還是敬畏還是欲言又止,她全然當看不見。
倒是符淩風,方才風波惡叫那一聲“蕭姑娘”楚藍也沒有否認,這會兒終於反應過來了,他撇開兄弟們拉著他的手,連忙走過去大聲說道:“楚姑娘,你明明姓楚不姓蕭,為何不與他們說清楚?”
楚藍道:“姓楚姓蕭有什麼要緊的?要緊的是蕭峰的確是我大哥。”
符淩風怔了一怔,說道:“蕭峰是楚姑娘大哥?”
“不錯,符少俠離我遠點,可彆被人當成漢奸了。”
她最後一句略帶了嘲諷之意,分明是聽見了方才符淩風那幾個兄弟勸說他的話。
他一時有些臉紅,正要再說些什麼,已經又被他的兄弟給拉住了。
“淩風!你可彆被美色所迷啊!”
“這姑娘都親口承認她是契丹人蕭峰的妹子了!”
“人家武功那麼高,哪是咱們高攀得上的?”
最後這句話,終於把符淩風勸住了。
他站在原地看著楚藍牽馬逐漸遠走的背影,失魂落魄道:“楚姑娘武功高強,我實在遠遠不如……”
楚藍提醒了少林寺波羅星藏在寺中偷學少林武功的事,算是對他們有恩,大和尚們對她十分客氣。
她牽著馬進了山門,便被知客僧一路帶著去見了蕭遠山。
幾天不見,他仍是沒個好臉色,語氣略有些古怪地說道:“我還以為你下了山不會再回來了。”
楚藍也不理會他的態度,笑眯眯地說道:“咱們不是說好了教你劍法麼?我還沒開始教,怎麼會走。蕭伯伯這幾日在山上可好?那位大師有沒有為你療傷?”
蕭遠山孤身一人三十年,與人交流不大通暢,也不慣與人多說話。但那位大師一開口就說出他身上每日發作的痛處,他驚奇之餘不能不認。
此時聽楚藍問了,便實話實說道:“大師佛學精深,細心教我研讀,我領悟總是不多。”
這一點楚藍倒是可以理解,他都鑽牛角尖多少年了,怎麼會突然一瞬間大徹大悟。
原著裡那是經曆了仇人死在眼前、而後他自己也在瞬息之間跨過了生死大關,再經由那位精通佛理的大師點化,這才能夠大徹大悟,放下執著。
楚藍說道:“那伯伯身上病痛好些了麼?”
蕭遠山沉吟道:“有所好轉。”
“那就好了。”
楚藍說著走上前去,從袖中拿了一個用油紙包得嚴嚴實實的包裹出來。
蕭遠山不自覺地看過去:“這是什麼?”
楚藍笑道:“回來的路上見著有買龍須酥的,我買了來吃,這是給蕭伯伯你帶回來的,你嘗嘗?香酥綿甜,可好吃了。”
說話間她已經剝開了外層的油紙包,露出裡麵千絲萬縷的乳白色糕點來。
濃濃的香氣撲麵而來。
蕭遠山實在不知道這小丫頭從哪裡察覺到他愛吃甜的,但他已有足足幾十年沒有吃過這樣的甜點,這樣巨大的誘惑猝不及防放在眼前,他眼睛都移不開了,嘴上也根本說不出拒絕的話。
楚藍將油紙包捧在蕭遠山麵前,他吞了吞口水,捏了一顆送進嘴巴裡。
果然如她所言,入口便覺千絲萬縷變得鬆軟,綿綿甜甜的口感,他吃著香噴噴的,絲毫不費勁。
蕭遠山既然已經動手吃了第一顆,索性也不再嘴硬遮掩,接過油紙包,一顆接一顆,不多時就把一包龍須酥全給吃完了。
楚藍見他嘴邊沾了一圈龍須酥乳白的糖絲,毛絨絨的,蕭遠山卻全然不知,倒給他平添了幾分平易近人。
她忍不住又笑起來,又從身上取出一塊灰色的棉帕來遞給他:“蕭伯伯你嘴角沾了糖絲,擦擦嘴巴,這帕子也是我在山下特意給你買的,你留在身上用。”
蕭遠山才吃到了多年沒有吃過的甜食,這時無論如何再板不起臉來,於是接過帕子胡亂擦了幾下,便把帕子塞進了袖中。
他幾十年難得一次有幾分不好意思,生硬地轉移話題道:“怎麼不見峰兒?他去哪兒了?”
楚藍也配合地說道:“我和大哥二人抓了人隻怕也不易得人信任,因此去馬家前,大哥先去請動了丐幫幾位長老幫忙作證,既然他們知道了,白世鏡、康敏等人也都是丐幫中人,我們總不好越過他們抓了人來少林,便說動他們一同前來。大哥與丐幫眾人一起,我便一個人先回來了。”
“哼,不過是一群乞丐而已。”
楚藍好聲好氣道:“那是天下第一大幫丐幫,大哥也曾是丐幫幫主,受天下人敬仰。”
蕭遠山終於忍不住冷下臉說道:“哼!我兒做那丐幫幫主八年,為他們做了多少事,隻因一封信便罵我兒狼子野心、懷疑他圖謀不軌、欲對大宋不利!一群翻臉不認人的臭叫花子!”
楚藍搖頭說道:“伯伯,你既氣憤宋人以偏概全,自己才更不能如此,否則你頭一個要教訓的便是自己了啊?丐幫中的確有一部分弟子受人蒙蔽以為大哥殺害了他們的馬副幫主,是以懷疑他要叛宋。但有更多弟子敬重大哥為人,不信他會做出這種事來,一直懇請他繼續做丐幫幫主。否則這一趟他又怎麼那麼容易請動丐幫長老作證?”
蕭遠山不再說話。
楚藍又道:“我也是漢人啊,蕭伯伯你說我是壞人嗎?”
她說著還變戲法一樣又掏出一包龍須酥來晃了晃,笑容帶了三分調侃。
蕭遠山到嘴邊的一句“我哪知道你是不是包藏禍心”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
楚藍將龍須酥放在桌上,推到蕭遠山麵前,鄭重其事地說道:“我從小聽大哥的英雄事跡長大,對他十分敬仰。那日在喬家攔住蕭伯伯,也是因為敬重大哥是個頂天立地的英雄好漢。蕭伯伯若動手殺了他的義父義母,大哥定然父債子償,要一力替你背起這罪責。殺害義父義母,以大哥的為人,往後他再也快活不起來了,伯伯你難道真的忍心?”
話語誠摯,發自肺腑。
她雖然沒說出口,但字字句句都是在告訴蕭遠山——她早知蕭峰是契丹人,卻也是一樣的敬仰他,不願世人曲解他、甚至不肯見他過得不快活。
蕭遠山如何能不動容。
“小丫頭你從小聽峰兒的事跡長大?你家中做何營生消息如此靈通?還是師門以收集江湖消息為生?不,不對,你功夫也好得很,師門絕不是什麼功夫泛泛之輩……”
楚藍暗忖:家中隻我一人,師門也隻有我一個。
不過她不肯回答,蕭遠山這回卻沒有生氣,反倒對楚藍前所未有的和顏悅色起來。
蕭峰回來拜見父親,見著他的態度也是十分驚奇。
出了門他就問楚藍道:“妹子,你做什麼啦?”
楚藍輕咳道:“約莫是蕭伯伯這些日子被少林寺的大師們感化……”
蕭峰將信將疑,卻也沒有追問,隻是說道:“我前些日子拜了一位結義兄弟,他也上少林寺來了,帶妹子去見一見?”
楚藍道:“好啊。”
她提醒道:“大哥你那位義弟與慕容家的人一同上山來的,此時隻怕也在一處。”
蕭峰哈哈一笑道:“我知道。杏子林中我義弟便亦步亦趨地跟著那位王姑娘,英雄難過美人關,也是人之常情!”
楚藍心中搖頭。
作者有話要說:晚上還有一更~
衝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