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斛卻又搖了搖頭。
他倒不是推脫,而是確實不知道。
楚藍原先沒想到要問他們,因為他們一看就像是某些有權有勢的人專門養了送人的,從他們的主人一出手就送了四個人。
兩個少見的大美人,和兩個相貌出眾、天賦也出眾的小少年。
而且送出去的主人連個姓氏都沒報——顯然是沒有把這樣少見的四人當成什麼珍寶的。
否則不會這樣輕而易舉地送出來。
那個態度就是十分隨手之舉,沒有將蘇葉石斛幾人放在心上的。
既然能送得出來這四個,就說明還有對方手中培養的還有更多這樣的人。
不是唯一、並非奇貨可居的珍寶,他們就不可能知道太多關於主人家的事情。
不過退一萬步來說,就算石斛四人是東海王手中奇貨可居的珍寶,也不一定就什麼消息都知道。
因為這種高高在上的上位者,極有可能不會把菡萏、石斛這樣的人當成人。
極有可能隻是把他們當做自己囤積的一種物品。
人怎麼可能把自己的謀算說給物品聽?
物品知道的也多半都是那些人不把他們看在眼裡、不將他們當成人,談話時偶爾讓他們無意中聽見了。
用心的聰明人會記在心裡,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能用上。
石斛雖然沒有說出口,但他的神情分明是這個意思。
蘇葉有幾分失落,也有一點懊惱——顯然是因為自己沒有像石斛這樣用心去記住這些信息。
但其實他們也不過是兩個十歲出頭的小少年而已。
楚藍沒有問過他們的出身、他們兩個也從沒有主動提起過。
但這兩個小少年都乖巧得很,常常讓楚藍想起以前收過的那些徒弟。
她雖然嘴上沒說,但心裡對自己收的這幾個徒弟沒有任何不滿意的地方——哪怕是資質不高,她也不覺得有什麼。
楚藍已經穿越了好幾個世界了,一個世界能找到幾個一百點資質的人?天底下最多的還是普通人。
一百點資質的人可遇不可求,隻要能順利收幾個檢測出了資質的學生,楚藍就很滿意了。
她伸手摸了摸石斛和蘇葉的腦袋,語氣溫和地說道:“不用沮喪。你們如今隻需要好好學武、好好學醫就好了,旁的事情本來也不用你們操心。”
蘇葉道:“可我們一點也不知道關於郡主的事……”
“那又怎麼樣?如果不是因為這一趟咱們要去見東海王,我本來沒打算要把這件事告訴你們的。小孩子隻需要好好學習就行了,不要給自己攬事。我隻是找你們隨口一問,你們知道當然好,不知道也沒什麼要緊的。”
兩個小孩兒互相看了看,又轉頭看向楚藍,沒有說話。
楚藍故意說道:“怎麼?難道你們不相信師父能靠自己解決這件事麼?”
兩人連忙搖頭說道:“沒有,我們當然信師父!”
楚藍笑道:“那不就是了。不管東海王有什麼招式,咱們隻管等著接招就是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而已,沒什麼難的。”
她看兩人還有些擔憂,又問道:“你們今日的功課全都背完了嗎?”
兩人瞬間門就顧不上其它了,連忙說道:“沒有,但我們都快要背完了,隻是倒背如流還需要些時間門。”
楚藍溫聲道:“那快去接著背吧,背完了之後再看幾遍穴位圖。”
“是,師父!”
楚藍忽然想到他們這些天一直在路上,幾乎很少有安定下來的時候,練武還好說,因為他們不管走到哪兒,晚上總要停下來休息的。
早晚總有一些時間門給大家勤學苦練。
但光是這兩樣已經用儘了每日出發前、安頓下來休息之後那點時間門,更何況石斛和蘇葉的資質都不算出眾,平日裡練習自然一招一式要更加努力、花費更多的時間門。
在這樣的情況下,兩人還要再比嶽洋和屠勁山增加背醫書、看穴位圖認穴位這些事情,著實很辛苦。
雖然楚藍給他們安排的學習任務並不重,每日至多背兩段醫書、記住三個穴位而已。
但那也需要時間門啊。
兩個小孩兒這些時日實在辛苦。
而且有時候吧,如果遇到了一些不那麼乖巧懂事的孩子,他們可能不會想著大人安排他們多學東西是對他們好,而是覺得針對他們什麼的。
就像是有一些老師習慣性盯著優秀學生,心理比較脆弱、又或者是比較敏感自卑一點的學生,不會以為老師是看重自己,反而可能覺得老師在針對自己,懷疑自己是不是有哪裡做的不好。
石斛和蘇葉的資質不算出眾,這是楚藍一早就說過的。
因為她原本沒有打算收下這兩個徒弟——因為一不知道他們的來曆,一不清楚送他們來的人有什麼陰謀詭計,三麼,兩個小孩兒的確資質都比較低。
是後來陸小鳳把兩個小孩一起帶在路上了,楚藍才索性收了他們兩個做學生,還想起來既然兩個小孩的名字都是中藥材,那她可以因材施教試著教一教兩人的醫術。
兩個小孩兒都十分珍惜楚藍給的機會。
從來沒有露出過任何埋怨的意思,也沒有問過楚藍為什麼一開始不肯收他們,後來才又肯了。
楚藍多給他們安排了任務,有嶽洋和屠勁山在一旁襯托著,他們也從沒有覺得楚藍為什麼隻給他們兩個加重作業,嶽洋和屠勁山兩位師兄就隻需要練劍、習武,再不用學其它的。
這一路走來,楚藍對這兩個小徒弟倒是越來越喜愛。
此時安慰他們也是出自真心。
她想了想,跟在兩個小孩兒身後送他們回了房間門,悄聲說道:“等咱們回了江南,我教你們兩個學易容術,學會了可以跟司空摘星一樣,隨便換臉,叫旁人再也認不出你們。”
司空摘星是陸小鳳的好友,又是名滿天下的偷王。
他的易容術也是一絕,如果不是他故意露出破綻的話,等閒人絕對認不出他來。
石斛和蘇葉以前雖然被關在一處院子裡訓練,兩人對江湖中的事情一無所知。
但後來他們兩個被挑選出來要送給楚藍。
這是個不折不扣的江湖人。
他們自然也被緊急告知了一些江湖上人人皆知的消息,再就是兩個人被送到楚藍這裡來了之後,他們幾乎能夠日日看見陸小鳳。
自然也親眼見過司空摘星這位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偷王。
司空摘星是陸小鳳的朋友不假、喜歡與他打賭挖蚯蚓也不假,但這一點也不妨礙他每次來見陸小鳳都是不一樣的麵孔。
隻是陸小鳳有獨特的辨認司空摘星的方法,每每不需要司空摘星有意露出什麼破綻他也能認他來。
因此陸小鳳從不在意司空摘星下一次見自己時又用了一張什麼樣的臉。
陸小鳳這個朋友都不介意,楚藍等人自然也不會說什麼了。
這些人全都擺出一副司空見慣的模樣。
蘇葉和石斛、屠勁山這些小孩兒雖然覺得新奇,但他們都對楚藍這個師父敬重得很,她都沒有露出什麼異樣的表情,他們當然也不會說什麼了。
就算心裡頭好奇也會壓著。
但畢竟都還隻是十歲出頭的小孩子而已,好奇是他們的天性。
不管是石斛還是蘇葉都覺得司空摘星的易容術巧奪天工、神奇得很,但他們可從沒有想過自己能學。
因為他們已經拜了楚藍為師要跟著她學武功了。
而楚藍從來沒有表露出來過她會易容術的相關信息。
江湖上也從來沒有這樣的傳聞。
因此突然聽到楚藍這麼說,兩個人又是驚喜又是驚訝。
大概是因為兩個小孩才被楚藍摸過頭的原因,這會兒格外大膽,石斛問道:“師父,你也會易容術啊?”
楚藍道:“當然。”
石斛張了張嘴,然後還是有點緊張地問道:“那怎麼從來沒有見過師父用過?”
楚藍道:“有什麼必要麼?”
石斛和蘇葉對視了一眼,想一想師父說的也對。
她武功那麼高,走到哪兒都隻有彆人怕她躲著她、敬著她的事情,她有什麼必要易容?
從來沒有聽說過葉孤城、西門吹雪這樣天下聞名的劍客易容的。
旁人也絕不會對這兩位有任何諸如此類的聯想。
石斛和蘇葉說道:“師父教我們,我們一定會好好學!”
楚藍道:“嗯,到時會我要是忘了你們記得提醒我。”
石斛和蘇葉又有些緊張——師父還會忘了這樣重要的事情嗎?
但學易容術對他們來說很重要,對楚藍來說卻不一定。
兩個人很容易就明白了,然後鄭重其事地對楚藍點了點頭。
“我們會提醒師父的。”
等楚藍走了,兩個人還在拿出醫書開始背誦之前,互相提醒道:“師父真的會忘記啊?”
“如果師父真忘了,我們真要提醒嗎?她會不會生氣?”
石斛搖頭,認真地說道:“不會的。”
蘇葉道:“為什麼?”
石斛眨了眨眼,頗有幾分機靈地笑著說道:“從咱們見到師父到如今為止,你什麼時候見師父生過氣?”
蘇葉稍微想了一瞬之後就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樣,點頭說道:“是啊!師父脾氣可正好,從來沒有生過氣!”
石斛卻又有點不一樣的看法,低聲說道:“那是因為師父本領高強,沒有任何人能給師父氣受,你說對不對?”
蘇葉點了點頭。
兩個小孩兒以前在院子裡都是與其他同齡人一起被管束著教規矩,雖然說是一個主人送出來的,但其實根本沒有說過幾句話。
還是被楚藍收下後,兩個人做了同門師兄弟,不光一起學武,還一起學習醫術,日日夜夜朝夕相處,這才慢慢熟悉親近起來。
此時兩個人隻覺得彼此的關係無比的親近,是這世上最親近的人,比他們不知道在哪裡的爹娘都要親近。
石斛下結論說道:“所以,咱們拜了這麼好、又這麼厲害的師父,一定要跟著師父用功好好學武、學醫,就算十年八年做不到,一十年、三十年……總有一天可以像師父一樣,不管走到哪裡,再沒有人能給咱們氣受。”
蘇葉重重地點了點頭,一雙漂亮的鳳眼熠熠生輝,漂亮極了。
楚藍可不知道兩個小徒弟的決心,她安撫完了一人之後,就準備出門去一趟了——
既然連客棧房間門都已經提前給他們訂好了,說不定那位東海王還有些彆的什麼安排?
在見麵之前,她總得給對方一些機會表現一下“父女之情”。
楚藍出門之後隻管往城裡最大的胭脂鋪子、首飾店、製衣坊去。
這些地方伺候的周到就不用提了。
不管到哪裡,買了什麼東西,掌櫃的都會出來笑著表示已經有人會賬了,不肯收楚藍的錢。
楚藍並沒有刻意鋪張浪費,對方不肯收錢,並不是說執意要讓她賴賬,而是另外有大財主買單了。
她當然也不會堅持。
她一路上隻打聽各行各業最大的店麵、最有派頭的地方。
樣樣都要第一,那逛起來也很快。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一處熱鬨的地方。
楚藍還沒有去看那牌匾上的字,就見兩個人被一堆人圍著從大門內走出來。
“一位一位,你們這贏錢的手段可得教教咱們啊!”
“是啊,你看我都要窮得賣老婆孩子了,這位大爺你教我兩手,那就是行善積德的事啊!”
隻聽了這兩句,楚藍已經猜到了被圍著的兩個人是誰。
果然人群攢動中,她看到了陸小鳳和玉天寶一人的麵容。
隻是這倒不能怪兩個人才進城就一頭紮進賭坊裡,還引得這些賭徒全都圍著倆人求技術來了。
玉天寶去了京城想去天子腳下最大的賭坊,但直到離開,他也沒能真正過癮。
這好不容易到了東海王的地盤。
玉天寶如今也已經知道楚藍疑似是東海王的親生女兒了。
不僅如此,這位東海王還滿心滿眼都想著要補償他這位多年沒見過的女兒——他們進城後立刻就有人已經提前安排好了最好的客棧上等的房間門就是證據。
那玉天寶和陸小鳳到了這地界兒不僅不怕惹禍,還隻怕惹不出大禍。
他們也不可能當街行凶,可不就是順理成章地要往賭坊裡鑽了麼。
玉天寶不知道,但陸小鳳這樣的老手可是知道的。
一個外來人在賭坊裡贏得多了,那就是在砸賭坊的場子。
勢單力薄的賭徒走出賭場肯定要吃教訓。
不管是賭坊的人、還是其他賭紅了眼的沒品的賭徒,都有可能教訓贏走了他們的錢的人。
陸小鳳和玉天寶就想看看會不會惹禍、想知道這位東海王是不是真的在東海這地界權勢驚人。
去了賭坊之後,玉天寶可算是玩了個痛快。
陸小鳳也使出了他老賭徒的手段來,從這桌贏到那桌。
贏得後來不管哪桌的賭徒見了他都直接不在這桌玩兒了,人家換地方去。
沒有人陪著玩,陸小鳳和玉天寶再想惹事,總不能強迫彆人跟他們賭。
他們這就打算走了。
果然十分順利,賭坊的上上下下,不管是老板還是莊家、還是看場子的打手們,都是滿臉笑容地彎著腰送兩個人離開。
那些常年混跡賭坊的人自然也就看出來這兩個人似乎有什麼大來頭了。
贏了這麼多錢,賭坊的人竟然還陪著笑讓他們離開!
自然就有人圍了上來想求著他們教一教在賭桌上贏錢的本事。
求教技術的心一半一半,多半的人還想搞清楚這兩個人究竟什麼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