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千裡之外的勝瀅當然不知道自己要挨打了。
不過作為這個隊伍裡唯一一個符合江湖人士心目中的“初出茅廬”“乳臭未乾”“毛頭小子”這些詞的人,第一次乾坑蒙拐騙的事情,一出手就差點連自己也搭進去了。
雖然最終他們這邊大獲全勝。
楚藍和沈浪出現得很及時,在風雷山莊的莊主馮雷動手之前就趕到攔住了他。
勝瀅除了自己相對純潔的心靈受到了一些影響之外,其他什麼事都沒有。
但事後眾人再次出發時,勝瀅還是覺得脊背發涼——不知道是不是父子之間有一些心靈感應,他可能感覺到千裡之外的勝家堡堡主的“關愛”了吧。
重新啟程之後,隊伍自然而然地商量起了下一個行動目標。
此時他們距離仁義莊已經不遠了。
勝瀅憂心忡忡地說道:“要不咱們先不要再動手了?此地離仁義莊不遠,若是撞上仁義莊的人,不管是三位莊主,還是冷氏三位大俠,咱們隻怕都討不了好。”
楚藍看了沈浪一眼,說道:“這你就不用操心了,沈浪以掙仁義莊的花紅為生,他肯定跟仁義莊的人打交道的次數不少,有他在,不用怕。”
沈浪笑道:“店鋪裡領工錢的夥計,與老板打交道的次數也不少,但夥計說的話能影響到老板麼?”
勝瀅趕忙點頭:“是啊是啊!咱們還是先停一停怎麼樣?”
楚藍對這件事不置可否,轉而問起沈浪另一個問題:“你找的擅筆墨的人到了麼?”
沈浪道:“明日應該就能路過那位小兄弟家中,屆時我問一問他,應該能成。但據我所知,我這位小兄弟自幼善文,對武學之道一竅不通。”
楚藍道:“有我們這麼多人在,護住一個書生肯定沒問題。”
沈浪沒有說話。
楚藍說道:“勝瀅你不用再心慌慌地找借口推辭了,下回不用你去騙人。”
勝瀅有些反應不過來,問道:“啊?”
“我會易容,選好了目標,下回我去。咱們可以針對目標易容成男女老少,更容易成功。”
這下彆說趙狗子和金不換了,連沈浪和勝瀅都很意外。
“你會易容?”
楚藍道:“怎麼,不像麼?”
幾人搖了搖頭。
沈浪忍不住問道:“不知楚藍你師出何門?”
其實到目前為止他看到楚藍出手的次數都不多,除了彈指神通和少林獅子吼,以及她身上背著的那把劍之外,沈浪對楚藍的底細一無所知。
他自己是個不願意輕易對外透露身份底細的人,自然也不會去追問其他人。
因此雖然同行了許多時日,這還是沈浪頭一次問起楚藍。
他問完就覺得不妥,想要補充一句不回答也沒關係,但楚藍根本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她意外的爽快。
“我師出越女劍派,學的是劍法。其它的麼……”楚藍想了一想,說道,“都是一些朋友切磋時教我的。”
沈浪分明看見她說起“朋友”這連個字時,眼神透露出的是與她的外表年齡完全不符的情緒。
但她既然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他當然不會追根究底。
勝瀅羨慕地說道:“楚姐姐你的朋友一個個都是跟你一樣聰明又厲害的高手嗎?”
楚藍道:“是啊,你看沈浪不就是?年紀輕輕,武功已經深不可測。”
沈浪一怔,臉上露出那種淡淡的、懶散的笑容。
勝瀅卻突然興奮起來說道:“如此說來,我與沈浪也已經是朋友,我也有這麼厲害的朋友啊!”
楚藍道:“我難道不是你的朋友?”
勝瀅立即把兩隻手搖成了風扇一樣說道:“能跟你做朋友我當然求之不得!隻是……”
他期期艾艾地看著楚藍。
楚藍說道:“隻是我能不能像我朋友教我一樣教你幾樣絕學?”
“可以嗎?”
楚藍爽快道:“隻要你願意學,沒有什麼不可以的。隻是若要傳給其他人,便要仔細挑選一番,畢竟若是對方人品堪憂,學會了旁人的絕學就有可能拿去害人。不過你也不用太有負擔,對方若是敢學了咱們的東西拿去作惡,咱們再去把人殺了清理門戶就是。”
勝瀅聽她將“清理門戶”說得這樣輕而易舉,又有一些遲疑。
但他到底還是個才入江湖不久的少年人,對旁人的絕學感興趣這幾乎是一種天性和本能。
他道:“易容術……”
楚藍道:“這個其實隻要有合適的工具和材料,手巧一些,學起來沒有什麼難度。”
她說著目光自然而然地看向了勝瀅和沈浪的雙手。
沈浪的手長得很好看,十指修長,骨節微微凸起,給人的感覺秀氣但又充滿了力道。
相反,勝瀅的手指就有點略顯粗短了。
她道:“等到了下一個城鎮你可以試試看。”說罷她揚聲看向一旁裝死的金不換,“想好這回騙誰、怎麼騙了嗎?”
金不換非常痛苦,因為他想不出來,卻又因為身中劇毒不能不想——須知他以往不管是說謊還是以切身行動行騙,都是從切身利益出發。而且也沒有任何人逼迫他、催促他。是不是要做壞事,完全取決於他自己。
而現在卻不一樣。
首先他自己已經提前得知了,行騙是為了最後提醒對方小心騙子。換句話說,對他沒有任何好處,想不出來好法子反而要挨打。是真的挨打,楚藍對趙狗子說過,金不換暫時還有用,他身上的毒肯定是不能隨意叫它發作的,但是作為階下囚,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這是最基礎該做到的。
金不換殺了趙狗子的師父,還是在他麵前親手殺的。趙狗子對他充滿仇恨,想要為師父報仇這是人之常情。既然暫時不能殺,那楚藍隻能給他隨意打罵金不換的權利了。不能徹底報仇,先收點利息也是好的。
像是沈浪、勝瀅這樣的人,可能做不到好端端地對另一個人非打即罵,他們都是正人君子,就算真的抓到了什麼大惡人,也不會想到要榨乾對方的利用價值、狠狠折磨一段時間之類的,而是痛痛快快一劍殺了。
趙狗子卻不一樣,他沒有認得歐陽長利拜了師父之前就是個四處流浪的乞丐,本就沒有世家公子的那些講究。
楚藍給了他權利,他自然毫不猶豫地就用了。
有楚藍在一旁給他撐腰,金不換就算想還手也絕沒有這個膽子,也因為有楚藍在,沈浪和勝瀅雖然有些看不過去,但也隻是皺皺眉頭躲開不看,不會出言阻攔。
趙狗子這些日子可高興了!
一路上的花銷都是金不換出的,馬匹馬車也都是他花錢買來的。他還可以對這個人想打就打想罵就罵,隻要不是打得嚴重到影響第二天上路,沒有人會阻止他。
趙狗子打著打著忽然就徹底大徹大悟了——一刀宰了金不換這狗賊,哪有讓他像現在這樣活得比一條狗都不如痛快啊!就算是殺了他,師父也活不回來了。誰能賠給他一個處處照顧他的好師父?
因為他想明白了,因此也開始對楚藍恭敬無比。金不換是她抓的,好主意也是她給出的!
如今也是因為有她在,他才能夠像現在這樣,想什麼時候對金不換收點利息就能收。
沒有任何人提醒,趙狗子就開始格外注意對金不換的打罵不能耽誤了楚藍的正事。
現在什麼才是他們的正事?
行騙、教人。
金不換敢說想不出法子,趙狗子就能上去給他一頓不用任何內力的拳打腳踢。
金不換如今內傷已經漸漸痊愈了,趙狗子的內力本就十分稀鬆平常,遠不如他,還要不用一點內力打他,對金不換來說就是一點皮肉傷,兩三天就好了,根本不痛不癢。
因此沒有任何人會阻攔趙狗子對他動手。
金不換卻是明明可以輕而易舉把趙狗子打了殺了,卻也為了活著隻能忍氣吞聲。
把趙狗子殺了然後楚藍就不再給他解藥,那豈不是他金不換一條命來還這狗雜種一條命?未免也太不值得了!
金不換除了任打任罵之外彆無他法。
第二是楚藍還對金不換設計的行騙計劃提出了要求。比如騙人的手段不能有重複,全是重複的手段達不到宣傳教育的目的,沒有意義。比如不能真正傷人性命……
條條框框限製了一大堆。
金不換自己要去騙人的時候,除了自己的命,全天下人的命他都全然不放在心上,哪有這個哪個顧忌。當年金無望的父母收養了他,可他為了得到金家家產,可以害得金無望名聲儘毀、還窮追猛打逼得他不得不去了關外謀求一條生路。
這已經是聳人聽聞的薄情寡義、唯利是圖了。
如今金不換受製於人有性命之憂,不得不乖乖聽楚藍的話,就算是行騙也得考慮不能傷人、不能害了人的性命,對他來說自然是束手束腳了。
第三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