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勝男一揚眉,她天生就是這樣的性子,旁人不叫做的事情,她往往偏要去做。
“為何不行?”
李沁梅那“不行”兩個字全然是脫口而出,根本沒有想過為什麼。
這會兒她就閉上了嘴巴,隻眼巴巴看著楚藍。
她道:“這地方也不大,咱們找一圈找不到就一齊去吃飯,一個人吃飯有什麼意思。”
其實她是想到了《雲海玉弓緣》裡麵的劇情,終究有點不放心。
金世遺沒有出現也就算了。
他已經出現了,厲勝男還已經與他獨處過,楚藍擔心會發生什麼意外。
畢竟看書時她也不是很理解厲勝男為什麼會喜歡上金世遺。
總覺得厲勝男遇到金世遺之後做的事情,全都有點不符合她的行事風格。
她母親死後在江湖上獨來獨往好幾年,誰也不肯信任,哪怕是在孟神通的牢房裡遇到天真爛漫的李沁梅,率先對她示好,又全心全意地信任她。
厲勝男騙起她來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怎麼輪到金世遺就不一樣了?
認識沒多久就邀請他跟她一起出海,厲家好幾代人藏著的大秘密告訴了金世遺,她連遊泳都不會,就敢跟著金世遺一起出海尋找喬北溟葬身的海島。
幾乎可以說是把性命托付給他了。
楚藍看的時候沒有搞明白為什麼是這個發展,但當時顧著看劇情,沒有那麼多想法。
但現在她既然穿到了這個世界,肯定要設法儘量避免叫他們相處了。
至少在厲勝男見到厲盼歸母子之前,先不要跟金世遺產生任何糾葛吧。
李沁梅聽見楚藍說找一圈再一起去吃飯,話裡的意思好像是找不到金世遺似的,她有點不開心地撅了噘嘴。
楚藍敏銳地看了她一眼說道:“也說不定我們很快就找到金世遺了,可以四個人一起吃飯呢?”
李沁梅的臉色一下就多雲轉晴,忍不住笑了起來,點點頭說道:“對!”
楚藍沒有再給厲勝男拒絕的機會,而是直接說道:“走吧。”
三人跟嚴老大打了一聲招呼之後就下了船再次進城了。
三人先選定了一家賓客滿座的大酒樓,然後約定好了時間,屆時不管有沒有找到人都在這裡彙合。
李沁梅覺得這樣跟人約好行動、以及彙合的時間地點十分新奇有趣,因此楚藍話音一落,她就迫不及待地出發了,楚藍和厲勝男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身形隻老老實實地沿著街道走了幾步,腳尖在地上一點,人就上了房頂,而後又是幾個起落,人就徹底消失在了她們二人麵前。
李沁梅離開後,楚藍轉頭看向厲勝男問道:“你方才是不是不光是跟丟了人?”
厲勝男眉目一沉,說道:“我與他過了十招,他那古怪的鐵拐很厲害,我不是他的對手。”
她倒是坦然得可愛。
但楚藍有些不解:“他出手是為了幫沁梅,你為什麼要跟他動手?”
厲勝男道:“鬼鬼祟祟的不肯以真麵目示人,偷襲得手之後奪路而逃,誰知道是不是孟神通的人故弄玄虛。”
楚藍想了想,她猜測的不是沒有道理。
畢竟厲勝男把喬北溟的消息散布出去本就是為了引孟神通出來。
而且書裡頭孟神通修煉修羅陰煞功發現這魔功練得越厲害,越容易走火入魔,因為內功心法走了些旁門左道,對自身有害。
因此他打起了名門正宗的內功心法的主意來。
不管是天山派還是邙山派、又或者是少林寺都在他動心思的範圍之內。
隻是他也知道自己招惹了中原武林正道,在修羅陰煞功大成之前,一直隱藏了蹤跡不肯輕易露麵。
要叫他去那些大門派偷內功心法肯定是不可能的,風險太大了。
因此他聽說天山派馮琳的獨生女李沁梅在江湖上走動時,可不就立即動了心思,把她綁回了孟家莊讓她背天山派的內功心法。
可惜李沁梅雖然武功不太好,一門心思下山找金世遺,但無論如何也是名門正派用心教導出來的,打死也不肯乖乖從命,叫孟神通如願。
這會兒孟神通的修羅陰煞功可能還沒有練到第七層,或許還不到要考慮拿到名門正派的內功心法的時候。
但厲勝男這個懷疑藏頭露尾的人是孟神通手底下的人的思路肯定是對的。
楚藍對她點了點頭:“你考慮得很周全。”
厲勝男若有所思地說道:“毒手瘋丐金世遺……我在江湖上走動時也曾聽說過這個名字,若你們能確定那人是他。那就應該不是孟神通的人吧?”
被她這麼一說,楚藍也有些不確定起來:“李沁梅也許久沒有見過金世遺了,她認錯人也是極有可能的事情。我沒有見過金世遺,無從確定今日突然出掌那人是不是他。但你既然和他交了手,對方的武器是鐵拐,那可能就是金世遺沒錯了。他還用了什麼比較特殊的招式麼?”
厲勝男行走江湖聽說過毒手瘋丐,大概也知道他的幾樣獨門絕技,因此她毫不猶豫地說道:“除了鐵拐之外,沒見他用彆的。”
楚藍看了一眼天色,說道:“不管是不是他,我們先找一圈再說。”不等厲勝男拒絕,她就又說道,“正好也找一找這城中有沒有孟神通的蹤跡。”
厲勝男立即說道:“我當時是在跟嚴老大說好了,給了定錢之後才放出的消息,消息裡說的就是要從這個港口出海。正因如此,這幾日這裡才這麼熱鬨。孟神通若是不上鉤也就罷了,他若對喬北溟的武功秘籍動心,必定也會出現在這裡。”
楚藍點了點頭:“那當然再好不過。你消息裡也說了出海時間麼?”
厲勝男道:“沒有具體時間,隻說了個大概,就在這半月之內。”
那孟神通極有可能此時也已經出現在這座城中了。
楚藍道:“那我們這就出發?你不是孟神通的對手,發現了他的蹤跡隻管設法跟著他,確定他在何處落腳,回來告訴我我們一起去找他麻煩,千萬不要魯莽行事,明白嗎?”
厲勝男沒有說話。
楚藍這回倒是可以理解她,如果是厲勝男真的撞上了孟神通,那可能就是她第一次親眼看見自己的滅門仇人,無法保持冷靜很正常。
她一隻手抓住了厲勝男的手,鄭重其事地說道:“你要記住,我們一起出海,你很快就能接回那位流落海島幾十年的叔祖了,那是你在世上唯一的親人。而且你想想,你明明拜了厲害的師父可以解決孟神通,隻要咱們一起找到了他,屆時你要叫我留他一口氣讓你親自動手,我也肯定會答應你的。你跟他拚命值得麼?”
厲勝男眼神清明,一字一句地說道:“不值得。”
楚藍與她對視了片刻,露出溫柔的笑容,肯定地說道:“沒錯,不值得。哪怕是以你受傷換他死,也不值得。”
達成共識後,兩人沒有再多說什麼,隻對視一眼,便分作兩個方向去了,兩道纖細的身形幾乎是同時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當中。
如厲勝男所說,她刻意散布出去的消息,為了引來孟神通,差不多把時間地點都定在了此處。
港口那些明目張膽打人下水、趕走競爭對手的人暫且不提,這城中的高手也不在少數。
楚藍隻找了一炷香的時間,就在街上看到了好幾個疑似《雲海玉弓緣》書裡有名有姓的邪魔外道、也是書裡就對喬北溟的武功秘籍動心不已,跟著孟神通一起上了蛇島後來又齊齊葬身火山島的人。
昆侖散人、藏靈上人、還有桑木姥、雲靈子和妻子桑青娘,也是桑木姥的妹妹。
這幾人說起來都是少數民族,衣著打扮跟中原人大不相同,再者麼,他們也沒有遮遮掩掩的意思,五個人正大光明地聚在一起沿著街道走動,著實有些紮眼。
叫人想注意不到都不行。
楚藍掃了一眼,並沒有打算這時候動手。
雖然書裡這些人都跟孟神通蛇鼠一窩,但這會兒顯然他們還沒有攪和到一起去。
楚藍隻掃了一眼就繼續往前了。
她意在找人,像李沁梅那樣上了屋脊上,看得倒是遠了,但能看清楚的人很有限。楚藍不一樣,楚藍直奔城中的酒樓和客棧,先將街上走動的、以及客棧和酒樓大堂裡的人找一遍,沒有發現金世遺和孟神通的蹤跡之後,就可以換下一個地方了。
客棧的客房、酒樓的雅間不方便一間一間去找,但能直接看見的,楚藍全都仔細找過了。
她既不是李沁梅也不是厲勝男,不管是金世遺還是孟神通,對於立即找到他們的心思都沒有那麼迫切。
雖然這麼想有點對不起李沁梅那個小姑娘。
但楚藍找人也是儘心儘力的,並沒有敷衍了事,隻是她的尋找是在不打擾店家做生意、也不打擾普通旅人的前提之下。
楚藍甚至在路過一個老婆婆賣的麵窩攤子時,有心情去稱了一斤又香又脆的麵窩,邊找邊吃。
但她無心惹事,卻耐不住有人主動找她的麻煩。
這會兒形形色色的人眾多的城中,楚藍這樣年輕貌美、隨身攜帶兵器,但看上去又似乎武功平平的女子,自然是最容易惹麻煩的。
她正在留神左右看著攜帶武器的行人,忽然就有個一陣風飛速貼近。
楚藍想也不想閃身避過。
那故意撞上來的人沒想到她的反應這麼快,臉上愕然的神情一閃而過。
他這一下用了不少力氣,一下撞空了,人自然隨著那股力道朝前踉蹌而去。
這人心思急轉,直接順著力道撲倒在了地上。
而後他就地一坐,抱著腳不停地“哎喲哎喲”起來,一邊叫,一邊還不忘看著楚藍。
楚藍道:“碰瓷?訛錢?”
那人眼皮子一翻,有些吃驚地看著她說道:“姑娘,你這未免有些瞧不起人了吧?我隻是不小心被你害得摔了一跤,我還沒怪你呢,你怎麼一張嘴就說我要訛錢?”
楚藍揚眉道:“我害得你摔了一跤?我若沒看錯的話,是你來撞我我避開了吧?”
旁邊一人手腳利落地把地上那人扶了起來,一邊給他拍衣服一邊口中連忙說道:“姑娘勿怪,的確是我們這五弟被人撞了一下才沒站穩要撞到你的,你躲開了他就摔了,不是你的問題。”
此時周圍發現此處動靜的人才看見,他們一行有男有女,衣著打扮都不錯,一共四五個人。
這會兒聽這人說出的這幾句話還算懂事,的確沒有要訛錢的意思。
楚藍道:“既然如此,那就告辭了!”
說罷就要走。
立即又被人攔住了:“姑娘請等等!”
楚藍道:“怎麼?你們還有什麼事麼?”
“相逢即是有緣,天色不早了,不如我們幾個請姑娘吃飯道歉?”
楚藍看著那個滿臉驕傲微笑的男人,有幾分好奇地問道:“我若不答應,你又待如何?”
一旁那個從地上站起來的、長相略有些凶悍的男人立即語帶威脅地說道:“姑娘,你最好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楚藍淡淡地說道:“你們的敬酒罰酒我都不吃,隻吃自己樂意吃的酒。”
那男人豎起了眉毛,本就帶著幾分煞氣的麵容頓時顯得凶神惡煞。
“大哥,這可不是我故意惹事!”
他說話間就上前,蒲扇一般的大手抓向楚藍。
楚藍再次側身避過,同時予以了反擊。
她今天在港口沒有動過手,在城裡也沒有……不對,應該說,她今天就沒有跟人動過手。
她如今已經達到了返璞歸真的境界,結果在這些欺軟怕硬的人眼中倒好像是一個最好下手的人似的,個個都想挑她這軟柿子來捏一捏。
楚藍並指如刀,疾如閃電一般點在那男人的手腕上,而後又是衣袖一拂,這下不光是上前想要來抓她的壯漢,連站在他身後的幾個夥伴也一同被楚藍這看似全然無害的衣袖扇飛了出去。
在看熱鬨的人眼中這看起來甜蜜蜜的小姑娘隻是在被抓之後變了臉色,然後就兩根手指點了一下,緊接著揮了一下衣袖而已。
隻有被她排山倒海一般的內力擊中的幾人才知道這看似輕飄飄的衣袖有多重。
幾人敢當街強迫姑娘家一起吃飯,自然也是有幾分底氣的。
可如今這幾分底氣在楚藍麵前似乎完全不值一提。
幾個人發覺內力襲來,想也不想自然也沉下身子運起了內功想要應對。
但沒有用。
五個人,當先那個離楚藍最近的壯男“蹬蹬蹬”退得最快,同時被楚藍點中的那隻手以一個怪異的角度彎曲著,整個人後退的過程中滿頭滿臉都滲出了豆大的汗珠。
其餘四個人隻比他好上那麼一點點,他們運功抵抗,對上楚藍一拂的一刹那間隻覺得自己應對的是山崩地裂、是洪水滔天,絕非人力能夠應對。
幾人的臉色一瞬間變得煞白,同時也那壯漢一樣出了一頭的汗。
楚藍的力道把我得剛剛好,幾人接連後退幾步之後,在即將撞上湊過來看熱鬨的人群時腳後跟猛然一跺,其中一個內家功夫深厚的硬生生把腳底下的石板踩出了一條一指寬的裂縫。
但無論如何,幾人都沒有在繼續後退了。
隻是被那磅礴如海一般的內力這一擊,導致他們血氣上湧,忍了又忍,還是一偏頭吐出一口血來。
幾人吐血的時候互相看了看彼此,都從對方的臉上見到了駭然的神色。
很顯然,此時此刻他們都是一樣的想法——這是哪裡出來的女子,為什麼看著明明沒有內力,一出手就像是擁有幾十年上百年的功力的老前輩一樣?
可她分明是個唇紅齒白的小姑娘啊!
再說這個時候會出現這座海濱小城市的人,九成九全都是為了喬北溟的武功秘籍來的,真要是已經活了幾十上百年的絕世高手老前輩,怎麼可能會為喬北溟遺留下的武功動心?
幾人一邊抬手擦著唇邊的血,一邊臉色煞白、神色驚駭莫名地看向楚藍的方向——他們挑好了下手的人之後都是有人唱紅臉有人唱白臉,慣常打配合的。
幾乎從來沒有失手過。
誰能想到今天栽了這麼大跟頭!
但就算是這樣,既然對方沒有直接出手一擊斃命,那就還有商量的餘地,此時幾人都反應過來這是惹了不能惹的絕世高手,緊接著的下意識反應就是要服軟告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