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麼一轉頭,幾人又是大大的一愣——
方才那女子站著的地方早已經空無一人了。
這時候,那個最先出手的男人才終於忍不住悶哼了一聲:“哥兒幾個,我這隻手斷了,趕緊找個醫館給我接骨。”
幾人又不放心地在人群中搜尋了好幾遍,確定那內力深得可怕的女子確實已經消失無蹤了,他們才趕緊圍上去扶人的扶人點穴的點穴,同時還有兩個在前頭開路打算去找大夫。
楚藍小懲大誡之後,就沒有再留在原地,轉身繼續找人去了。
但這回她也沒有能走出太遠,忽然一個探手就抓住了一隻手腕,另一個男人的手腕。
對方倒是非常識時務,一被抓到立刻低頭求饒:“姑娘饒命啊!饒命啊!我冤枉,我還什麼都沒偷!”
楚藍一轉頭,看到對方是一個眉目清秀、身形略顯單薄的少年人。
她道:“沒有偷到是因為你被我抓了個現行,若我沒抓到你不就得手了?伸手偷東西的賊也敢喊冤?”
那少年趕緊說道:“我不是想偷你的東西——”這句話說完,就看到楚藍揚眉眼神示意他看此時此刻還被抓著的那隻手。
她的意思也很明顯:不是想偷東西你這隻手是怎麼被抓到的?
少年趕緊解釋道:“我隻是方才在那條街上看你跟人動手,衣袖隨便一揮就擊退了五個人,那五個人武功都不差,所以我好奇,這才追上來想試試你的身手……姑娘,我已經知道了,你武功確實很厲害,不瞞你說,我雖然年紀不算大,但偷東西還從來沒有失手過,不少比我武功高強的人我都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摸走他們身上的一件東西呢。”
他朝著楚藍討好地笑了笑,說道:“你是真的很厲害!是我見過最厲害的絕頂高手了!”
他頓了頓,忽然又開始自報家門了:“我叫姬曉風,是個孤兒所以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年齡,輕功是小時候機緣巧合跟一位隱士高人學的,他不肯收我為徒,隻教了我輕功就走了。我行走江湖這十幾年,一直想找一個厲害的高手拜師學藝,好好學武功。姑娘你看,你能不能收我為徒啊?隻要你肯收我為徒,叫我做什麼都行!”
楚藍心中一動——姬曉風?
《雲海玉弓緣》裡的第一神偷。
如果的確是他的話,他倒是也沒有說謊。
他的偷術大概在這本書裡就跟《陸小鳳》裡麵司空摘星這個偷王之王一樣,未嘗一敗。
書裡麵他可是連這本書裡的幾大頂尖高手都成功偷過的人。
他為了學到厲害的武功拜了孟神通為師,但這個人就像他自己說的,他拜師隻是為了武功變得更厲害,從沒有要欺壓彆人或者是為非作歹。
書裡他即便拜了孟神通這個大魔頭為師,也沒有做過什麼壞事。
楚藍頓了頓,說道:“你聽說過孟神通嗎?”
姬曉風猛點頭,飛快地回答道:“當然聽說過!這可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魔頭,聽說他的武功很厲害,可惜我一直沒有能見到本人,沒能親眼看見他的武功是不是傳言中那麼可怕。”
書裡他拜師的確在好幾年之後了。
楚藍想了想,又說道:“若我說,你拜我為師之後,不能再隨便偷東西呢?”
姬曉風眼睛一亮,大概是覺得拜師有希望了,因此他連忙說道:“我絕不真拿彆人的東西。但從彆人身上不知不覺地摸走他們的東西是我此生最大的興趣愛好。我答應你,以後我偷了什麼,拿到手就立刻還給他們,絕不拿任何人的東西據為己有,這樣可以嗎?”
楚藍知道他說的這個大概率能做得到。
因為書裡他後來拜了孟神通為師之後繼續偷東西,偷的也都是彆人貼身藏著的東西,一塊手帕、又或者是一個草編的螞蚱之類的都有可能,他本就沒有挑最貴重的東西偷,自然也從來沒有生出過要把彆人的東西據為己有的東西。
他從彆人的身上神不知鬼不覺地偷走東西,本就隻是為了一種成就感罷了。
楚藍點了點頭:“可以,隻要你說到做到。不過你隻看了那一眼,怎麼確定我武功一定很厲害?”
姬曉風肯定地說道:“方才我可能還無法確定,但現在可以肯定了,因為你是第一個在我剛剛伸手就能把我抓住的人。我的手又快又穩,這還是我第一次出手就被抓。”
楚藍鬆開了姬曉風的手,說道:“我明日就要出海,你就在這裡等我,或者是去盤龍鎮褚家等我也行。哦對了,我早已收了好幾個徒弟,你是後入門的,若你們前麵的師兄師姐們不同意你以年齡排序的話,那以後你就是小師弟了。”
姬曉風不知道褚乃晴褚乃安這些小娃娃,隻是以他行走江湖見過的師門的認知點了點頭說道:“當小師弟也沒什麼不好的,這個我都可以。”
他問道:“隻是師父,你要出海,難道也是因為那個海外有喬北溟遺產的傳言麼?”他有些不解,“以你的武功,也需要覬覦那個什麼不知道多少年前、不知道是否可用的武功秘籍麼?”
楚藍道:“不需要,我是陪你師姐去的。”
“原來如此。”
姬曉風打起精神來,說道:“原來師姐也來了,那我可以跟著你們一起去嗎?師父你放心,我保證也不會對武功秘籍或者是什麼財寶動任何心思,我隻要拜了一個好師父、可以踏踏實實跟著學武變強就已經很知足了!這回幾乎是整個武林都被那個消息驚動了,出海的人肯定很多,我也想跟著一起去長長見識。”
楚藍想了想,說道:“那要問你師姐,喬北溟留下的武功秘籍與她有些乾係,她若同意你明日就可以跟我們一起上船出海。她不同意的話,你就老老實實留在此地等我們吧。”
姬曉風道:“好,那弟子就先多謝師父了!不知師姐現在何處?”
楚藍道:“她在找人。”
姬曉風頓時來了精神,急忙說道:“找什麼人?我的武功不好,但輕功很不錯,我也能幫忙出力。”
楚藍道:“找金世遺、孟神通。”
姬曉風一愣——顯然他常年行走江湖,既然聽說過孟神通,金世遺的名字他自然也不陌生。
“師姐為什麼要找這兩個人?他們在一起?”
楚藍想了想,解釋說:“金世遺是幫彆人找的,孟神通麼,你師姐跟此人有血海深仇,她一直想找此人報仇。這次喬北溟的武功秘籍的消息傳出去,孟神通很有可能也聽到消息趕來準備出海了,因此我們打算出發之前找一找。”
姬曉風點了點頭說道:“原來如此。那我也去幫忙吧!”
他說著就要動身,但人在飛出去的一瞬間又像一隻翩然的蝴蝶一般空中打了旋兒又飛回了楚藍麵前。
“我隻聽過這二人的名字,從沒有見過他們,師父你知不知道他們長什麼樣?說一下我也好找人。還有,師父我若找到人去哪兒找你們?找不到人又要去哪兒找你們?港口停泊的海船上麼?哪一艘船?”
楚藍道:“我們約好了半個時辰後在昌運大酒樓見麵,不管找不找得到人,都在那裡吃晚飯。”
姬曉風道:“那我也半個時辰後去昌運大酒樓等你們!師父,弟子這就去啦!”
說罷一個閃身,人就隻剩下淡淡的鐵灰色衣衫的殘影了。
楚藍對於自己忽然又多出一個徒弟的事情接受度良好,姬曉風離開的同時,她也繼續找人了。
但孟神通此人跟其他武俠裡麵的大魔頭不一樣,他生性極為謹慎、可以說是奸猾無比了。
搶走了厲家的修羅陰煞功之後就找了個秘密的地方藏起來練武,原本是打算直到練到第九層,自覺天下無敵了才重出江湖搞風搞雨、爭奪天下第一的名頭的。
在練成之前,他是打定了主意龜縮起來,哪怕有人找到了他,他的第一反應也是帶著手下所有的人一起繼續躲避。
絕不在魔功大成之前與人動手。
發現武功還不夠厲害、還做不到稱霸天下之後,他立即就打算撤走找地方繼續苦練了。
書裡他會死是因為厲勝男和金世遺追得太緊,他確實逃無可逃,隻有死路一條了,這才直接乾脆利落地揮劍砍下自己的頭顱,不給厲勝男親手報仇的機會。
這一點,從他得知修羅陰煞功練得層數越高、越容易走火入魔,必須要用名門正派的內功心法來進行校正,他的選擇是挑最好欺負的小女孩李沁梅下手就能看得出來了。
他一點兒也不在乎什麼前輩欺負小女娃、傳出去是不是不好聽、是不是有**份之類的說法。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如今聽說了喬北溟遺留下的武功秘籍在海島上的消息,他的確很有可能會動心跟來想搶奪,但同樣的,他的修羅陰煞功還沒有練出什麼大名堂,他肯定不會大張旗鼓,而是儘量低調,能有多不起眼就要做不起眼。
而根據楚藍所知道的,不管是厲勝男還是姬曉風,都不知道孟神通長什麼樣,想在今日找到他實在很難。
就算楚藍見過孟神通的樣貌,她也沒有什麼把握能夠一眼辨認出孟神通來——因為根據這個一點兒也不在乎什麼身份地位的魔頭的做法,他是極有可能在不得不冒這個風險的時候,選擇喬裝易容之類的方法。
如果孟神通真這麼乾了,隻跟他匆匆打了一個照麵後他就扔煙霧彈逃跑,楚藍肯定不可能在人群當中把人揪出來。
至於金世遺麼……
那就是楚藍、厲勝男、姬曉風都是隻聽說過、大致知道樣貌和隨身攜帶的兵器,人是從來沒有見過的了。
找得到找不到全看運氣。
楚藍問過厲勝男,她看到的金世遺是戴著一張街頭隨手買來的麵具的。
她武功不是金世遺的對手,金世遺也沒有要跟她決議生死的意思,過了十招以後他就趁著厲勝男回劍防守時直接走人了。
因此厲勝男雖然跟他交過手,但也不知道他長什麼模樣。
楚藍邊想邊找,如她所料,眼看著半個時辰過去,還是一無所獲。
連相似的可疑的人都沒有看到一個。
她看看時間差不多,就拎著沒有吃完的麵窩往約定好的昌運大酒樓去了。
楚藍到了之後發現厲勝男也已經在那裡,倒是李沁梅和姬曉風二人還不見蹤影。
楚藍一踏進酒樓的大門,厲勝男就發現了她,迎上來說道:“看來你也沒有找到人。我們今晚吃什麼?”
楚藍道:“既然都到了沿海城市了,當然是要吃海鮮。我記得先前打聽的,這座昌運大酒樓最擅長的不就是做各種海鮮麼?”
厲勝男點頭:“我點了兩樣,其它的等你們來點。”
說話間兩人坐在了厲勝男選好的一張桌子上,這個位置恰好能將酒樓大門處看得清清楚楚,但最妙的是連酒樓內各處形形色色的客人也能夠一覽無餘。
坐定了之後楚藍聽著店小二報的菜名點了一道想吃的,店小二離開後,她就轉過頭對厲勝男說道:“我方才又收了一個徒弟,名叫姬曉風,他想跟我們一起出海。”
厲勝男忍不住露出有三分愕然的神色——不是出去找人的嗎?怎麼又收徒弟?
楚藍又道:“你這位新師弟輕功是當世一絕,他要想走沒幾個人追得上,我覺得帶上他或許用得上,你認為呢?”
厲勝男搖了搖頭:“既然我們已經請了十多個船員,租了那麼大一艘海船,多帶一兩個人我當然沒什麼意見。但就這麼一會兒功夫,你怎麼就又收了一個徒弟?”
楚藍道:“上次回盤龍鎮的路上你不是已經見識過我收徒弟的動作之快了麼?隻要雙方願意就可以收徒了,又不用選什麼黃道吉日。”
厲勝男:……
她難得有心情開起了玩笑:“你這樣顯得我這個徒弟一點也不值錢。不,應該說你所有的徒弟都不值錢,大家都像是路邊隨手撿來的。”
楚藍搖了搖頭,不認可地說道:“那你說,收徒弟應該怎麼走流程才算正式?”
厲勝男卻也說不出來。
本質上她也不是一個喜歡墨守成規的人,相反,她還挺離經叛道的。
楚藍笑道:“既然說不出來,那就說明我收徒沒什麼問題。再說你們怎麼不值錢啦?在我眼裡每一個徒弟都是千金不換。”
厲勝男看了看門口說道:“他們怎麼還沒回來?”
話音未落,就見李沁梅有些沮喪地低垂著頭進了昌運大酒樓的大門口。
楚藍喊了一聲:“沁梅。”
李沁梅看到她們兩個,小跑著走了過來。
她還沒有坐下,姬曉風也跟著出現在了大門口。
做慣了賊的人格外的耳聰目明,不用楚藍招呼,他進門的一瞬間就發現了她的身影,臉上帶著笑容,快步走了過來。
“師父!”
李沁梅抬起頭來,驚訝地看著他:“你找錯人了吧?你叫誰師父?”
她們這一桌三個姑娘,看著都跟這少年人的年紀差不了多少,他一來就開口叫師父,李沁梅著實猜不透他在叫誰,無論叫誰都有些離譜,隻能覺得他找錯人了。
姬曉風對著楚藍彎腰抱了抱拳說道:“師父。”
李沁梅回身看了一眼楚藍,又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厲勝男和姬曉風說道:“你們……楚姐姐,你說厲姐姐是你徒弟,難道不是跟我開玩笑的麼?”
楚藍道:“我開這種一點也不好笑的玩笑做什麼?”
李沁梅磕磕巴巴起來:“這、這、可是……可是你們兩個……”她說到最後喃喃自語起來,聲音也變得含糊不清,大概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
姬曉風道:“達者為師麼,拜師從不是看年齡的。尤其咱們江湖中人更是如此。”
李沁梅撲哧一笑,點頭說道:“你說得倒也有幾分道理。我叫李沁梅,你叫什麼?怎麼稱呼你啊?”
說著她回過頭去,認真地打量了姬曉風一番。
聽到他自報姓名後,她點了點頭。
四人到齊,坐下來後姬曉風說不在意飯菜,李沁梅老實不客氣地又加了兩道她愛吃的菜。
然後四個人就聊起之前的收獲來。
其實說起來也就四個字。
一無所獲。
說起沒有找到金世遺,李沁梅又有些心情低落。
楚藍搖頭說道:“沁梅你今日認識了我們三個不開心麼?”
李沁梅打起精神來,笑著說道:“當然開心!”說起這個,她忍不住問道,“可我看你們三個當中,分明是楚姐姐你的內力最淺,比我還淺呢。就算是武功最厲害的人做師父,也應該是厲姐姐才對啊?怎麼會是楚姐姐?”
姬曉風露出不可思議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李姑娘,你難道沒有聽說過,真正的絕世高手都是返璞歸真的?”
李沁梅當然知道他說的就是楚藍,她忍不住轉過頭狠狠地看了楚藍幾眼,然後搖頭說道:“我怎麼看楚姐姐都隻比我大一兩歲的樣子,就算從娘胎裡開始練武,也不可能達到像你說的那樣,返璞歸真的境界?”
她開玩笑道:“難道楚姐姐隻是看起來比我大一點點,其實是駐顏有術?年齡並非看起來這麼簡單?”
楚藍也開玩笑點頭說道:“哎呀,這下被你看穿啦!”
開了幾句玩笑,李沁梅總算忘了又沒有找到金世遺的事。
很快飯菜上來幾人吃完後,正起身要走,酒樓大堂裡變故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