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下巴指指窗戶,聲音裡竟有些後怕:“也不知道?咋回事,每次看見你在窗邊,我都感覺你想跳下去,尤其是剛才……我一時緊張就手?快了。”
我聽著他的解釋,凝眸沉思不語,無言於原來我在彆?人眼裡是這種?形象,沉默片刻後說:“你未免也把我想得太脆弱。”
張若滿不回嘴,“最好是我想錯了,這監獄裡你是我看著最不像壞人的一個,可?不想你死了。”
我沒說什麼,也來不及說,監獄裡的集結拉鈴響了,到了所有犯人晚上的勞改時間?,張若滿收起聲音,朝我揮了兩?下手?大步向前去。
我和張若滿不過是兩?步的距離,不到三秒就被後麵擁擠過來的人流衝散。
晚上七點到八點是固定的打掃時間?,兩?兩?一組,表現良好可?以?考慮提前出獄,這座囚牢裡的人雖然不見得多後悔當初犯的事,但想從這裡出去的心願是迫切的,裝也要裝得惺惺作態。
張若滿原本的搭檔是今晚和他一起吃飯的人,而我落單,因為張若滿傍晚惹惱了自己的搭檔,那人一時半會不願意見到他的臉,於是張若滿隻能拉上我。
有獄警背著手?在我們?之間?來回走?動,我沉默地低頭擦著桌麵,速度很慢。
張若滿在我身邊擦櫃子,一條抹布搓洗過至少六回,擦東西的速度幾近能看出殘影,但他不是最快的一個,這房間?裡的人將近大半人都這麼積極。
張若滿擦得大汗淋漓,回頭見獄警的視線不在這邊,積極的勁就散了,他走?過來看看我,眼神變得奇異:“儲應珣,你知道?我走?過來的時候心裡在想什麼嗎?”
我作出洗耳恭聽狀:“想什麼?”
張若滿煞有其事說:“你和這個監獄特?彆?格格不入。”
他把一條抹布扔在桌子上,佝僂著背擦了兩?下汗:“你是我見過出獄欲望最不強烈的一個,這間?屋子裡的人哪個不比你強,爭分奪秒地在獄警麵前孔雀開屏裝模作樣,就連那獄警一小時下來活動量都比你大。”
他仿佛越想越不能理解,探著頭看我,手?裡的抹布味都要衝到我鼻子下方,“我是說真的,你被判了十年,現在還有七年,你就不想早點出去?”
我手?裡頓了下,半晌半開玩笑:“想,也不是很想,就像你說的,出去以?後年老?色衰沒人要我了。”
張若滿擰起那雙雜亂的眉毛,雙眼瞪住我,不讚同的神色幾乎要從裡麵衝破出來:“你才多大,出去以?後是男人最有味道?的年齡懂不懂?”
我沒說話,一手?撐在桌沿垂眸看著他。
“唉,好吧,我真看不懂你。”
張若滿是個人精,看出我不欲多聊,隻好拿著抹布去了另一邊,故意晃著不經意地走?到獄警的視野範圍中。
勞改的這一小時很枯燥,畢竟活不多,考驗的是在獄警麵前的演技,如?何?將一個桌子表情正常地反複擦三遍大概是所有人的必修課。
解散拉鈴響起的時候,我不出意外聽到眾多壓抑在胸腔的鬆氣聲,眾多人活過來一樣,將清洗工具各歸各位,壓抑住興奮往外走?。
我抬眼看了下牆壁新聞聯播右下角的時間?,加快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