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1 / 2)

從國外回來,她和言霽已經完婚的消息早就在網絡發酵過了。

盛綰綰馬不停蹄的進入工作, 給一線時尚雜誌拍攝迷你劇, 算是還了以前欠的人情。

迷你劇的劇情很簡單,講的是一個被婆家嫌棄的女人, 在經曆人生最不堪的時光後,幡然醒悟, 決定重新起航,並逐漸由一個家庭主婦成長為時尚女王的故事。

雜誌迎合不斷崛起的女性意識,挖掘出女性的魅力,呼籲女性選擇自己的路,從來都不算晚

盛綰綰進組當天, 見了需要合作的演員。

飾演她丈夫的,是已經二十歲的陳千鹿。

雜誌社需要他演出那種年少輕狂, 不是人間疾苦,不懂體貼的年輕丈夫的感覺。

這也是陳千鹿第一次接觸現實題材,他以前參演的, 還是專注吸粉的青春校園劇。

陳千鹿還是一副單純無辜的模樣, 但盛綰綰聽過張雅雅跟陳千鹿的八卦, 直到他手機裡八百嫩模的傳說, 怎麼也無法把他跟純真聯係在一起。

陳千鹿維係人設還是有一套的。

剛進組, 他去檢查道具,拉開床頭櫃的抽屜,突然臉一紅,有些害羞道:“這......這裡怎麼還放這種東西啊!”

道具師瞄了一眼, 意味深長道:“這不是為了體現夫妻生活不和諧嘛。”

抽屜裡放的是未開封的避孕套,生產日期顯示,已經過期了。

暗示從買來開始,這個東西就沒有用過。

盛綰綰隻是輕微的挑了挑眉,並未有過多反應,畢竟她和言霽都用過多少次了,一點也不新鮮。

但陳千鹿仿佛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用巴掌扇著風,仿佛在給臉降溫。

一邊扇他還一點念叨:“你們做的也太真實了吧,有點厲害啊。”

道具師哈哈大笑:“千鹿弟弟還是個小朋友呢。”

盛綰綰忍不住在心裡翻了個白眼,還小朋友,炮友都不知道換了幾百個了。

彆說,人家能把這人設裝了幾年都不翻車,也是本事。

陳千鹿一溜煙從臥室跑了出來,有些天真的看向盛綰綰:“盛老師果然是專業演員,我都被驚到了。”

陳千鹿有意恭維盛綰綰,一是因為盛綰綰跟臻言的關係,能在電影節代表臻言影視公司發言,說明手裡握著的實力和資源不容小覷。

如果這次他能和盛綰綰搞好關係,以後有什麼男主之類的角色能夠想到他,這一趟就不算白來。

再者,盛綰綰實在是長得好看。

當初《最好的食光》和《初生代家長》對打的時候,陳千鹿就關注過初生代的所有MC,那時候盛綰綰還是一個初出茅廬的新人,相比其他臉熟的藝人,她顯得更有新鮮感。

陳千鹿那時候,就對盛綰綰有點意思。

彆看他年紀小,就喜歡姐姐類型的女生,尤其是溫柔漂亮懂得體貼人的姐姐。

陳千鹿當時還想著,要是以後有合作機會,說不定能跟盛綰綰發展一下。

可惜沒過多久,就傳出了盛綰綰和言霽的緋聞。

再然後,就是盛綰綰和言霽結婚了。

陳千鹿還遺憾了好久。

盛綰綰停了陳千鹿的話,扯了扯唇角,淡淡道:“我不是專業演員,我才演戲不到兩年。”

而且演的角色性格都是非常鮮明的,很少有內心戲。

像洺蓧,壞就壞的徹底,壞的轟轟烈烈,所有感情都是外放的,這種相對於走內心戲來說,好演得多。

這次的迷你劇就是走人物內心為主,拍攝環境其實特彆簡單,就是一個家,還有一個T台,所有隱忍的情緒全靠演員發揮。

這也是她決定來演迷你劇的原因,畢竟迷你劇受關注少,這種短時創作,還能很快發現自身的不足。

陳千鹿有些尷尬,摸了摸鼻子。

他隱隱覺得盛綰綰對他的印象不是太好,或許是以前張雅雅那個賤人跟她說過什麼。

陳千鹿怕盛綰綰忍不住說出什麼影響他人設的事,於是默默閉了嘴。

拍攝很快開始,盛綰綰素顏出鏡,隨意紮了個馬尾,還換上了一件普普通通的米色針織衫。

她飾演的人物叫做薑濃,是個大學畢業就跟丈夫結婚生子的家庭主婦。

他們生活在一個消費水平不高的小城市,陳千鹿飾演的郝辰畢業之後,仗著長相和性彆優勢,很快進了一家國企。

在大學,薑濃是個單純且陽光的少女,雖然懵懂,但對未來充滿希望。

她喜歡追星,熱愛看綜藝,憧憬著將來能夠進入時尚圈工作,還幻想自己能能當初的偶像成為工作夥伴。

大學時候,她曾經做過一段時間實習經紀人,算是兼職,雖然很累,但是當時的主管給她的評價很高,甚至歡迎她畢業之後再來投簡曆。

可惜家裡執意反對她去做這麼不靠譜的工作,不僅生活顛三倒四,還容易被雜亂的圈子所同化。

薑濃被要求考公務員,或者麵試國企大飯碗。

她心有不甘,在畢業前夕,不止一次跟郝辰抱怨過。

抱怨父母眼界太窄,抱怨沒有人理解她。

可惜郝辰也不理解她。

郝辰同樣被家裡要求麵試國企,他們這個專業,正對口國家能源公司。

郝辰請說國企工作輕鬆,拿錢穩定,不容易受經濟衝擊,而且等將來升職了,還能有隱性收入。

最主要的是壓力不大,而且郝辰的父母就是在國企工作的,家裡有人好辦事,這對郝辰來說是最便捷的一條路。

薑濃雖然有些不甘心,但是戀愛上頭,本就對郝辰格外信賴,又見郝辰態度很堅決,如果她不肯,非要留在大城市,他們就得分手了。

反正父母和男朋友的意見統一了,薑濃深思熟慮了好久,也就放棄了自己原本的夢想。

就像父母說的,外麵不好混,有多少人留在外麵後悔了,要死要活的想回到父母身邊。

後來就是郝辰選定的父母所在的那家國企。

他們作為畢業生一同進行了筆試,筆試成績出來後,薑濃比郝辰高了整整六十分,在所有筆試學生中排名第二。

薑濃還安慰了郝辰好幾天,告訴他不要灰心,麵試正常發揮,結果就聽天由命,沒有這家說不定還有彆家。

畢竟郝辰在大學裡就貪玩,籃球和遊戲都打的特彆好,還喜歡組織班級活動,除了學習,他樣樣都好。

薑濃就比較老實了,學習雖然不算拔尖,但也是年級百分之十,剛剛卡在保研名額外。

結果萬萬沒想到,麵試之後,薑濃沒有被錄取,而郝辰的父母運作了一下,他就被選上了。

其實兩人本來是要結婚的,郝辰的父母自然也願意幫薑濃運作,但是名額有限,他父母又不是特彆高的職位,沒辦法保兩個人,於是薑濃落選了。

郝辰安慰她,兩個人誰考上了都一樣,都是一家人,而且郝辰作為男性,將來的發展空間比薑濃要高,畢竟國企裡的乾部大多都是男性。

薑濃心裡還是有點彆扭的,因為她和郝辰競選了同一個公司,誰能保證郝辰占的不是她的名額呢?

但很快她就沒有心思想這些事情了,她懷孕了。

拍到這裡,盛綰綰叫了暫停。

她沒懷孕過,暫時體會不到那種心情。

導演告訴她,要表現出倉皇無措,忐忑焦慮的樣子,因為她才剛大學畢業,還沒找到工作的時候突然懷孕,這時候就麵臨四處碰壁,不會有公司要的尷尬。

如果要等孩子生出啦,那她已經不是應屆畢業生了,再也沒有行業優勢,等著她的,可能是就此隕落的職業生涯。

盛綰綰能理解導演形容的這種狀態,但她仍然有點出戲。

她和言霽也結婚了,接下來也麵臨要孩子的問題,但是一想到擁有和言霽的孩子,她滿心都是歡喜,一點也沒有恐懼的感覺。

所以在帶上假肚子,摸著圓鼓鼓的肚子的時候,她甚至忍不住會心一笑。

導演搖搖頭:“情緒不對,你眼睛裡太自信太堅定了,要自卑一點。”

盛綰綰醞釀了好幾次,都不太滿意。

她覺得是自己的安全感太足了,對言霽太過信賴了,哪怕有了孩子,她也隻會覺得生活越來越好,而不是磨滅人心性的柴米油鹽。

這段隻能暫時擱置,導演給盛綰綰一段時間,讓她看看國外類似的影片,找找靈感。

陳千鹿抽空做到一邊,跟導演嘮嗑。

陳千鹿略微抱怨道:“我覺得我這個角色的人設很不好啊,又不懂得關心人,又自我,表現出的全都是對老婆的疏忽,最後還被老婆逆襲打臉。

其實郝辰也很可憐啊,他在大學那麼有人緣,活動組織的也好,運動也好,還是學生會長,明明是個很優秀的學生,結果進入工作後處處不順心,還被上司隨便辱罵,我覺得應該多拍拍他受挫的場麵,才更真實。他變成這樣是有原因的,不是他不好,是生活壓垮了他。”

導演看著他樂,半晌後,點了根煙,深深吸了一口:“咱這是迷你劇,哪有功夫拍那麼全麵,而且這次是女性主題,主角也是女性,自然要更多的表現薑濃的心境。”

陳千鹿歎了口氣,聳了聳肩道:“這對郝辰不公平。”

盛綰綰在專心致誌的看國外影片,聽到陳千鹿這句話,抬眸看了他一眼,冷淡道:“哪有那麼多的公平。”

陳千鹿沒想得罪盛綰綰,迷茫的抓了抓頭發:“我就是分析一下人物。”

導演也道:“拍戲肯定得考慮觀賞性,郝辰和薑濃形成反差才有看點,而且咱們雜誌的受眾大部分都是女性,不過郝辰是慘了點,希望拍完你不要被罵。”

旁邊負責化妝的小姐姐忍不住道:“沒覺得郝辰有多慘啊,他占了薑濃的工作,然後聽父母的,不用努力就有穩定工資,他不思進取當然被老板罵了,郝辰是自己作的,薑濃是被身邊人害的,還是薑濃慘。”

陳千鹿反駁:“那也是薑濃自己選擇不堅持夢想的,她就得為選擇負責啊。”

編劇也是個女生,替化妝師補充道:“但薑濃沒料到自己的工作會被人取代,也沒料到自己會意外懷孕,這些貌似都是郝辰帶給她的吧。”

導演清了清嗓子:“你也不能這麼說,隻能說生活推著人前行罷了。”

在盛綰綰找感情的這段時間裡,劇組進行了一場激烈的辯論,關於薑濃和郝辰這兩個人物誰更慘。

盛綰綰全程作為一個局外人旁觀了這場辯論。

她發現,男性和女性永遠無法徹底的共情。

一個不幸的家庭,劇組裡的所有女性都能看懂薑濃到底有多慘,但男性卻能另辟蹊徑,給郝辰找到理由。

郝辰當然是有理由的,他的理由或許也是很多在生活裡苦苦打拚的男性的理由。

在某種程度上,大家無法互相理解。

盛綰綰突然感受到了薑濃的絕望。

薑濃知道自己苦,知道自己選擇了一條錯誤的路,知道生活有多麼不公。

但是最讓她絕望的是,家裡沒人理解她的絕望。

郝辰舔舐著自己的傷口,自顧不暇,工作上的失意壓垮了他,他根本無法分出精力體會薑濃的悲喜。

盛綰綰閉著眼睛,聽著他們激烈的討論,那些聲音環繞著她,不斷衝擊著她的耳膜。

她終於深吸了一口氣,合上電腦,平靜道:“來吧,我準備好了。”

導演回過神,頓了幾秒,似乎還沒從熱烈的討論中恢複過來。

隨後他清了清嗓子:“來來來,準備開拍。”

化妝師給盛綰綰補了些妝,讓她看起來更狼狽一點。

盛綰綰帶上準備好的假肚子,醞釀片刻,在騰出的空曠客廳裡灑掃。

她累得扶著腰喘息了片刻,這才直起身子,向客廳望去。

額前的發絲少許擋在了她眼前,將視線切割掩蓋,她看到郝辰站在廚房裡,手機響著遊戲的背景音。

鍋裡燉著土豆,香氣四溢,湯汁翻滾,咕嘟咕嘟響,鍋蓋被頂的一顫一顫,但郝辰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遊戲裡,他手指快速移動,身子隨著遊戲的節奏律動,嘴裡念念叨叨說著遊戲裡經常說的騷話。

薑濃突然覺得心裡更壓抑了。

為什麼她在乾活,而郝辰還在玩。

她忍不住喊了一聲:“你就知道玩遊戲,成天玩遊戲,玩遊戲給你錢嗎!”

郝辰煩躁的一抬頭,看了一眼發絲淩亂,未施粉黛且身材臃腫的薑濃。

他一皺眉,把手機放在一邊,端起鍋,在爐灶上砸了兩下:“我沒做飯嗎?我沒乾活嗎?等火的時候玩把遊戲怎麼了,你能不能彆沒事找事,不上班還總看著我。”

薑濃爭辯道:“菜都是我洗的!”

郝辰不甘示弱:“那土豆還是我切的呢!”

薑濃把抹布一甩:“你是要跟我比誰乾的活多嗎?衣服是我洗的,窗台還是我擦的!”

郝辰嗤笑一聲:“少來,衣服是洗衣機洗的,你不就把臟衣服扔裡再晾上嗎,陽台你是擦了,咱家就倆陽台,地還是我掃的呢。”

薑濃聲嘶力竭道:“照你這麼說,地是掃地機器人掃的!”

“那掃地機器人不是我清理的啊,它自己去垃圾桶吐垃圾啊!我天天還上班呢,當然沒你時間多,你跟我比個屁。”

郝辰吼出來,薑濃突然不說話了。

她沒有爭辯的心力了。

他們都為這個家庭付出過,一件件數過去,不知道能數多久。

但她沒有工作這個事,是痛點,是命脈,隻要郝辰一提,她就無話可說。

薑濃在大學的時候也是嬌生慣養的,他們這個年代的人,自我意識普遍過剩,不像上一代,能夠心甘情願的為彆人活著。

所以薑濃也抗爭,也想偷懶,也耍過脾氣,可郝辰同樣是這種人,他並不會慣著她。

薑濃覺得挺沒有意思的。

她私下裡,不止一次跟朋友吐槽過,要跟郝辰離婚,要把孩子打掉。

可事情過去了,她也就畏縮了,放棄了。

其實她隻是口頭說說,泄憤,並不是真的有勇氣改變生活的軌跡,她要是那麼有自信,也不會被父母和郝辰牽著走了。

吵著吵著,孩子就過了可以打掉的月份,薑濃還安慰自己,打掉對身體不好,將來可能無法生育,而且這也是一條生命,他有來到這個世界的權利。

下一個鏡頭,就是孩子已經出生了。

郝辰的媽幫忙帶孩子,所以來他們家暫住,矛盾愈演愈烈。

這個迷你劇最揪心的就是,你站在誰的角度,都會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可事實就是,生活並沒有那麼多道理而言。

郝辰的母親是傳統的為家庭付出一生的女人,她嫁人之後,自然而然把全部的精力放在了兒子身上。

郝辰能考上和薑濃同一所大學,也全靠他母親十年如一日的付出。

郝辰母親嘴裡總念叨,要是她可以參加高考,至少比郝辰多考幾十分。

這樣的母親自然是看不慣有棱有角的薑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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