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來會有大雨(2 / 2)

甘棠倘若心慈手軟,壓不住形勢,隻怕當真要天下大亂。

殷受沒什麼情緒地看了酒曲一眼,沉聲道,“聖巫女想留什麼人,是這些人該留,想殺什麼人,是這些人不該留在這世上,該去侍奉先帝先祖們了,少師有這等空閒,不若看看這幾份指控你買凶傷人的罪狀,先把自己摘乾淨,再來置喙旁人。”

酒曲聽得發怒,甩袖道,“你既是被那妖女蠱惑,豈能不向著她說話。”

殷受目光冰寒,將布錦扔在酒曲腳邊,驚得酒曲往後退了一步,看老頑固微微變了臉,接著道,“都是順藤摸瓜查到的,鐵證如山,少師不必狡辯。”

酒曲未撿起來看,隻麵色憤怒地朝商王大聲道,“王上!聖女氣焰囂張,完全將殷商王室放眼裡,手底統領四方,擁兵自重,一方獨大,吾等豈可放任她作威作福!”

商王沉吟,朝酒曲擺擺手道,“聖女恭順之心天地可鑒,少師隻怕是誤會了,倘若與聖女間有誤會,還是早些和解得好。”

酒曲被噎得麵色鐵青,“王上若如儲君一般受聖女蠱惑,將來這殷商天下也不知是誰的天下了,我殷商亡矣!”

殷受聽了倒也不生氣,隻看著下首這位在大商邑橫行了半輩子的少師,開口問道,“若當真如此,城外南宮適手底五千精兵皆能以一擋百,聽聞少師家養精兵兩千,可否獻於王上,一同禦敵?”倘若酒曲手底的兵肯聽父王調令,他也不會想著要除掉他了。

酒曲果然憋紅了臉,臉色青青紫紫變了又變,未肯應承。

下首商容看得心中歎氣,出列道,“南宮適領兵是聽憑儲君調令,屯駐城外,為的是捉拿不軌之人以謝天下枉死的子民,少師不若誠心與聖女致歉,聖女寬宏大量,定然不會再為此事興刀兵,免得大商邑這一城之民,要受兵禍之苦。”

便是警惕聖女一家獨大又如何,大商邑裡屯兵兩萬,不定是那五千騎兵的對手,再加上聖女師出有名,當真硬碰硬,討不了好不說,在天下人麵前也沒個交代。

不把幕後主使交出來,商王是包庇罪犯,當真要這麼做,也得問問天下人答不答應。

竹邑屯兵三萬,隻來了五千,說明聖女確實未有趁機興兵逆反之意。

逼急了當真打起來,那就未必了,敢明目張膽派兵來,似乎亦說明聖女不懼這一戰,介時兩敗俱傷,倒是給了外賊可乘之機。

商容年見酒曲麵色灰敗,諸臣子間喁喁私語,未有人敢上前說話,接著道,“聖女開工坊,獎耕種,勸農桑,開學舍,樣樣皆是利國利民,酒曲勺旻等人包藏禍心,蓄意破壞,豢養死士刺殺構害聖女和儲君,罪大惡極死有餘辜,老臣請王上秉公處置,好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商容開了口,餘下耳聰目明的臣子皆出列附和,“臣附議。”

商王見時候差不多,抬手示意臣子們都起來,朗笑道,“正該如此,此事事關聖女,便交由儲君處置,無事且都退下罷。”

商王話語方落,有恭賀王上聖明的,也有心不在焉的,亦有麵色如土冷汗汵汵的,也有些頭腦清醒的,當即便站出來,說願意出萬石糧食,以供軍需,也有說願獻上數千士兵,數千戰馬,供商王驅使的。

酒曲聞出了味兒,臉上掛著僵笑,亦道,“老臣對殷商忠心可見,願獻上兩千士兵一千牛牢,獻祭先祖。”

甭管心裡如何割肉滴血,麵上總得堆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來,拿錢買命,自然是要心甘情願的。

殷受爽快地點頭了,“如此甚好,少師年事已高,不若留一百良田,告老還鄉學一學莊稼之事,三五年以後,也能理會些聖女憂國憂民之心。”

這便是放他一馬,留他性命,卻要剔除庭堂,往後不再插手國事了。

酒曲身體發抖,不知是氣是恨,頭有千金重一般垂頭謝恩,“謝王上恩,謝儲君恩典。”

其餘又出來兩位,自行解帶,都說年事已高,要給年輕人讓位了。

殷受說了聲好,借著手邊的盆火,吩咐人將殿上堆著的帛書,搬到盆裡,燒了個乾淨。

布帛之物遇火便融,燒了罪證,殷受言出如山,是真的不再追究了。

商容在下首看著殿上麵色沉靜已然喜怒不形於色的少年儲君,當真不得不讚一句好手腕,與聖巫女裡外配合,入城先滅了勺旻全族,手腕血腥,導致這庭堂之上,眾臣子皆是敢怒不敢言。

如今逼得三位百年老樹卸甲歸田,人才勢皆得,當真算無遺漏了。

臣子退下後,商王書房召見殷受。

進去後商王便示意兒子坐,“今日的事處理得不錯,張弛有度,逼得太緊,反倒要出亂子。”

殷受點頭,這些世家貴族百年來根深葉大,逼得太緊,勢必要庭堂動蕩,須得徐徐圖之,“酒曲這些人在朝中親友頗多,出了庭堂不表示他徹底倒了,此次失了一局,定然懷恨在心,父王你在大商邑,自己小心。”

商王頷首,瞧著已然與自己比肩的兒子,想著他近些年的所作所為,不能立大兒子為儲君的遺憾倒去了不少,問道,“你不留大邑麼?還要去哪?”

殷受也不瞞他,直言道,“兒臣派人探查過,那酒曲手底下原有四千兵士,卻有兩千去路不明,他們衝著棠梨去,我不放心,打算去有蘇氏看看。”

商王呷了口茶,若有所思,半響道,“為父聽聞竹邑有三萬精兵,南宮適卻單領五千前來,聖女似當真無興兵討伐之意,但此事事關重大,你與她尋常相處,也不能失了防範之心,她麾下騎兵神勇,若此次當真要了這王位,誰輸誰贏,為父也無定論。”

事關重大,殷受不會在這些事上掉以輕心,點頭應了,“父王放心。”

商王想了想又道,“你年十八,成親也有些時日了,緣何一直無子嗣,可是聖女身體有異?”

殷受未料及父王問起此事,愣了一下,很快道,“是兒臣遭了勺旻毒手,身體還需將養一年半載,方可清除餘毒,這一兩年不宜留有子嗣。”

殷受說著爽朗一笑,“父王放心罷,等兒子身體好全了,定給父王一個世上最為聰慧的孫兒。”

他信誓旦旦,商王亦是一笑,“為父便與你明說了,女子與男子不同,有孩子與沒孩子時,完全是兩個樣,聖女再厲害,也是女子,你早日生了嫡子,也算對先祖們有個交代。”

那是其他女子,不是甘棠,隻怕甘棠當真有了孩子,和現在也沒什麼分彆。

隻這件事卻不好和父王說了,殷受不欲分辯,應承下來,回府處理完政務,便提筆給甘棠寫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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