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無什麼乾礙了(1 / 2)

戰報傳回竹邑, 崇明棄亙、金, 直奔孔、酒兩方, 如此各得兩方, 勢均力敵。

孔、酒二方是大商邑京郊外的臣屬國, 端了這兩方, 臣屬國直接變成由商王直接統領的京畿區。

甘棠收了戰報, 心下讚服崇明有勇有謀,又惋惜崇明與她終究會為敵, 不能為她所用。

殷受著崇明攻打這二方, 算是止損及時, 沒有全軍覆沒。

甘棠未上書商王殷子羨, 直接派官員駐任金、亙二方,已經放出了對立的信號, 天下格局撥開了那層薄薄的麵紗, 清楚堂正的走到了明麵上。

商、棠、周三足鼎立,天下或可三分。

殷受方至大商邑便收到了竹邑來的國書, 甘棠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定要在庭堂之上引起軒然大波。

三公大臣吵吵嚷嚷沒個定論, 商王拍案定了要贖人,下完廷議怒氣衝衝回了書房,摔了兩套茶具, 大發雷霆,身邊隨侍的人也跟著遭了秧。

微子啟一身錦衣,上前溫聲勸慰道, “父王莫要氣壞了身子,讓兒子來說,不如舉國之力,興兵討伐那妖女,妖女來勢洶洶咄咄逼人,任其囂張跋扈索財無度,我殷商顏麵何存。”

殷受在旁聽著,未置一詞,他這王兄不過嘴上厲害罷,當真主戰,方才廷議之上小心謹慎半字不敢吐,眼下無朝臣在場,說這麼一句話,不過是想解個恨,好迎合父王的怒氣,火上澆油,順便讓父王與甘棠關係更僵。

全力出兵與甘棠可硬戰一場,勝負難料不說,結果隻會兩敗俱傷。

殷受不主戰,也有旁的考量。

想留著甘棠性命,亦不丟江山社稷,殷受便得花比先前多上好幾倍的精力和心思,隻因甘棠是個強大的對手,強大得在某些方麵深不可測,比如學識。

他與甘棠自幼相交,在旁看著甘棠一步步走到現在,從一個聽憑甘源安排推一步動一步的聖女,慢慢變成了名副其實有兵有糧有民心擁護有賢臣良將追隨儘心的聖巫女,四方之地也從先前的小方變成了大方、強方,且並不止步於此。

甘棠腦子裡異於常人的姿勢和技術給她帶來了糧食和錢財,在順從民意這一塊上,殷商做的不足她十分之一,她得民心,得人心是事實。

想要比她更強大,便需做得比她更好,放下固有的理念,學習她的一些長處,求存圖強。

這是他自竹邑圍困三月,酒曲久攻不下這件事上看出來的道理,不主戰,是想先解決殷商內部一盤散沙民生凋敝的情形。

商王雖恨不得立刻便踏平竹方,卻也知眼下形勢,氣得胸膛起伏,半響看向一旁的殷受,問道,“不是說自汾水崖上掉下去了麼,還是重病之身,沒死?”

殷受回道,“棠梨並無大礙,兒臣在後一些,得她相救方留了一條命,她在這些方麵,實非常人。”

微子啟聽了,便冷笑道,“她是妖女,自是非常人。”

他一口一個妖女,目光惡毒毫不遮掩,殷受聽得不悅,寒聲道,“大兄嘴巴放乾淨些,她是儲君之妻,你越矩了。”

微子啟冷笑道,“拿殷商重臣的性命做要挾,索要財帛地望,這儲君之妻可是禍害災星了。”

殷受聽得心裡怒極,盯著微子啟道,“我回來倒是聽了一件稀奇事,酒曲身為罪臣,私自興兵起事本是死罪,父王欲派兵鎮壓,解竹邑之圍,大兄出言阻攔,一口咬定聖女已無生還的可能,至使父王縱容亙、酒四方以下犯上,有野心,卻無能力,拿不下竹方,如今殷商不上不下地位尷尬,顏麵掃地,大兄功不可沒。”

原不是糾錯問責的時候,殷受也不欲理會這等跳梁小醜,但微子啟分明賊心不死,想趁機取而代之,他一路回城,路上遇到的宵小刺客,沒有十波也有九波,隻怕裡頭少不了他這位時常伺機而動的大兄。

殷受說完也不理會微子啟鐵青漲紅的臉,轉而朝坐在上首的商王行禮道,“月前兒子音訊全無生死未卜,父王有意立大兄為儲君無可厚非,隻如今兒子回來了,大兄便不可再僭越,父王若有意廢嫡立介,也需儘早做打算,首鼠兩端隻會釀成禍患。”

殷受話說得直接大膽,旁邊的近侍都慌忙埋下頭去,隻做未聽見,微子啟變了臉,忙跪拜了下去,咬牙行禮道,“父王明鑒,兒子並無此意。”庭堂之上許多事看破說不破,偏生殷受點明道破,父王便是先前有那麼點意思,這時候也要清醒三分了。

眼下廷事紛繁,竹邑的事已經焦頭爛額,又如何會在這檔口上廢儲立介,殷受這是以退為進,三兩句話就讓他這兩月以來得努力打了水漂。

果見上首的商王麵有尷尬,擺手道,“都起來,朕既立了你,你無過錯,又屢立戰功,這次酒、亙四方,若非你當機立斷派兵征戰,隻怕已全落入甘棠之手了。”

他並非全無過錯。

殷受沉默,跪叩在地,回道,“兒臣沒能殺了她。”

“朕料你也下不去殺手。”商王看了他半響,示意他起來,“朕聽說她可崩山裂地,如今不但年竹四方,連大商邑裡的許多子民,朝堂上的一些臣子家眷,都將她奉若神明,你殺了她,一個處理不好便要惹了眾怒,此事有利有弊,事已至此,便也罷了。”

隻終是給殷商留下了不可估量的後患,商王歎息了一聲,“兩方關係如此,這姻親結不下去,我會著商容草擬文書,送往竹方,與聖女解除婚事。”

他身份是大殷儲君,若遭女方退婚,勢必要成天下的笑談,殷商必將顏麵無存,殷受明白父王的考量,但於公於私,這婚都是不能退的,殷受想了想便道,“此事兒臣以為不妥,我們既是決定要給這贖金,便是不想同聖女徹底決裂,如今西伯昌匍匐伺機,姬旦潛伏於聖女身邊儘心竭力,定存了拉攏結盟的意思,我們若退了婚,聖女麵上無顏,於邦交越發不利了。”

微子啟在旁聽得冷哼,忍不住開口道,“恕為兄多言,小弟你是不是被聖女迷昏了頭,壓根舍不得和她斷關係,依我看,最好是將聖女誆騙至大商邑,扣留羈押,以絕後患。”

他是舍不下甘棠,但亦不會拿殷商的基業開玩笑。

殷受回道,“我是舍不下她,但阿父您還看不明白麼,棠梨走到今日這一步,最重要的不是靠四處征戰,而是靠她的學識和技藝,她的學識和技藝助她收攏了民心,讓年竹四方之民死心塌地的跟著她,一城之民拆房為刃,耗儘最後一滴血為她守城,易地而處,我大商邑幾百年積威,能做到這等地步麼?”

商王聽得動容,麵色亦凝重複雜起來。

“她有的是凝聚一體的民心,糧食,不多卻精銳的騎兵。”殷受冷靜道,“我殷商富有地望數百國,卻形如散沙,心思各異,麵忠心不忠,子民們饑寒貧困,怨聲載道,有再多的地望又如何,內裡弱得不堪一擊,便是常常軍事威懾,叛國者依然層出不窮,屢禁不止。”

“我殷商若還同以往一般醉生夢死,渾渾噩噩看不見國強的關鍵之處,這天下就算聖女不來奪,也自有旁人來奪。”

他不殺甘棠存了私心,卻也自她身上看清楚了許多道理,糾察酒曲,竹邑困城一事給了他當頭一棒,讓他不得不開始重視這些先前他並不怎麼上心的事情。

歸根到底,殷商強大才是真正的強大,世人皆知跟著聖女能吃飽穿暖,長此以往,隻怕殷商不攻也要自破,鐵騎利器重要,卻不是全部。

想要權掌天下,光是四處征戰是遠遠不夠的。

“眼下我們與聖女鬨翻,豈不是給西伯昌空子鑽,倒不如聯手聖女,一同先滅了西伯昌,再圖謀其它。”殷受見商王麵有動容之色,接著行禮道,“棠梨手裡有技術,我們既然殺不得她,不如多從她那裡學些技術,與她合作,雙方共贏,圖謀大計。”說來說去,甘棠頭上始終頂著殷商聖女的頭銜,便衝這個,甘棠也不會輕易倒戈西伯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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