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糖什麼意思估計殷受沒聽懂, 不過甘棠看他有些鬱悶的神色, 倒是有些想笑, “你最近不忙麼?”
殷受搖頭, “父王領兵往西戎田獵, 沿途春祭, 許多政務都交來了我手上, 忙還是很忙的。”他來的路上也常常停下來處理政務,好在此地離大商邑不算太遠, 重要的屬官隨後便到, 他在這處理政務也無妨。
甘棠飲了一口茶, “那你回去罷。”
殷受再搖頭, “不回,在這盯著你, 免得你做蠢事。”自她嫁給他那時候起, 她的命就該歸他管了。
甘棠眉目微動,看了他一眼道, “我讓平七在旁邊給你支個大帳,一會兒我還得上山, 你自便。”
殷受拒絕,“我們是夫妻,哪裡有分開住的道理, 我同你一去住便可。”
甘棠一笑,應得隨意,“總有些政務是旁人不能知曉的, 你不怕給我知道了……”
兩人畢竟立場不同,總有些不希望對方知道的事,這麼擠在一處,諸多不便。
這些事殷受先前便想過了,“若是有要事商議,我出去另尋個地方商議便可。”
果然時刻都有這麼根君王的底線在著,可他是曆史上有名的昏君暴君,寵妲己寵得跟什麼似的,晚年確實多有荒唐行徑,這才在曆史上留下了些口實。
大概現在年紀輕,感情雖濃烈熱忱,但抱負和熱血更甚,自控力強,沉迷美色很困難。
隻他在這跟進跟出,實在不方便行事,尤其需要用到火[藥的時候。
甘棠指尖在案幾上輕叩著,看了眼麵前身形足足高出她一個半頭的殷受,想著要如何才能把人‘請’走。
外頭唐澤抱了一大摞的竹簡進來,殷受自己尋了張案幾,唐澤擺好筆墨丹砂,便要開始處理政務了。
甘棠看得想笑,問道,“這些我能看看麼?”
殷受點頭,“都是些瑣事,你看罷。”
甘棠隨手拿過來大概翻了一遍,厚厚一遝裡麵除了安頓災民的述報外,就是些春祭春耕的祭祀禮,還有些各個方國歲貢的情況,不甚要緊,但殷商做事喜好占卜,什麼事什麼時候做,大多數都是由貞人占卜好吉時,商王這裡再做定奪。
總之裡頭有好幾樣都是需要儘快將批複送回大商邑的。
殷受看得認真,甘棠在旁慢悠悠煮著茶,待外頭平七說準備妥當可以上山了,便朝殷受道,“阿受,阿受……”
殷受應了一聲,瞥了眼甘棠,眼裡浮起了笑意,“棠梨你好長時間沒這麼喚我了。”
甘棠一笑,“恰逢春雪消融,萬物新發,山上景致還是不錯的,我這會兒要上山去,便請你一道賞玩美景罷。”
妻子言笑晏晏,請他去賞景,自他們決裂以後還是第一次,殷受既高興又驚訝,哪裡會拒絕,“那棠梨你等等,我把這點奏報看完。”
甘棠心裡樂了一聲,麵上隻回道,“時間約好的,我身為聖女,不能失信於人,現在就得出發了,人都候著呢,你去不去。”
殷受哪有不明白的,卻還是擱下手裡的文簡,起身道,“去。”她這般興致勃勃的邀約,彷如當年拉著他一道去看鐵犁時的情形,他想陪她一道去,政務回來再處理,也來得及。
殷受心底的情緒是很強烈的高興,甘棠辨彆不出他說了什麼,見他應了,當即便起身道,“走罷。”
開溝渠修築堤壩,用石量很大,多是就地取材,除了開挖一些耐風化孔隙率低的高強度石材外,溝渠邊還建有打造工具和燒磚冶鐵的工坊。
這時候礦產資源豐富,除了赤鐵礦石外,山上還有許多花崗岩,能開采的儘量開采罷。
山上還有個苗圃,專門育桑樹苗的,前些年她教授子民們扡插和嫁接,擱在桑樹上也適用,河道外是通修的寬道,兩邊栽種上桑樹,將來就是一片桑林,果實可食用,桑葉可養蠶,又可固堤防洪,一舉多得罷。
事情是手底下的匠人學子們在做,工事有尹佚總體負責,甘棠上山,多數時候是看地形地貌總體把控水渠的走向和進程,或者解決一些工程上的疑難雜症,概念雖籠統,但瑣事非常多,一整日都很忙,玩樂賞景什麼,不存在的。
殷受就這麼同甘棠一道在山上轉了一天,見識了她栽種桑林、開墾良田、對水渠的統籌規劃,也見識到了她在子民心中的號召力,許多工事上的細節,她便是不說原因,子民們也一板一眼做到最好,比如那些預留的出水口和入水口,防洪排泄的孔道,堤壩旁邊築建的蓄水池,修橋鋪路雲雲,自官員到子民,工事做得如火如荼,齊頭並進,看得他感觸頗深。
子民們對甘棠敬畏且愛戴,尤其受過她指點的那些,簡直到了狂熱的地步,畢竟他父王有威信,卻還沒到能讓子民們自主將他的一言一行當成金科玉律的地步。
她也態度分明,對肇事者絕不手軟,但隻要老實乾活,在她這就能領到一定數額的糧食和朋貝,哪怕是奴隸和人牲。
糧食可以拿回家給家裡人吃,朋貝用來購買工具和糧種,晚間閒暇,還可以來篷場聽學子教授學識和技藝,進步是顯而易見的。
對比起殷商的慣常做法,甘棠這麼做,得民心是必然的事,隻他殷商方國屬國眾多,便是由王室直接控製的京畿地,也是勢力紛雜,想同甘棠這般施為,並不現實。
山林裡空氣清新,又是臨近傍晚,涼風習習很是舒爽,自半山看下去,下頭是一片廣袤的桑樹林,苗木還小,但生機勃勃,再過三五年,必然是一片茂林。
兩人自山上下來,殷受在旁邊走得若有所思,甘棠瞥了他一眼,問道,“怎麼了,心不在焉的,累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