扛起人幾縱幾躍(2 / 2)

殷受握著信出了一會兒神,品品堆滿心間快要溢出來的思念,輕輕喚了聲棠梨,接著往下看了。

信雖然很厚,但像一口好吃的糖含在口裡,吃一點少一點,看一句少一句……

‘殷商人雖不怎麼慶賀生辰,但阿受生辰快樂,祝阿受心想事成,早日達成心願,另外時隔六年,崇竹渠基本修繕完畢,濁河水開閘放流時飛流直下,一浪疊一浪湧,定然如萬馬奔騰蹈海浮山,想來該十分宏偉壯觀,若能同你一道觀看,此生無憾啦。’

我想你啦,阿受。

最後這麼幾個字,砸得殷受頭腦發暈,甘棠以往不是沒給他來過信,但都是公事公辦惜字如金絕不廢話,像這樣的情書可謂頭一份,殷受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在地上翻滾了兩圈,一躍而起,將唐澤叫了進來,“收拾東西,我們去竹邑商談政務。”

唐澤吃驚地張大了嘴巴,見自家主上拿著信精神奕奕的模樣,心裡念了聲妖女,忙阻撓道,“主上忘了,明日一早還得入宮議政,您久不露麵,大臣們都有怨言了,且答應了老先生一回來便去尋他,再者外麵天都黑了,主上還是先沐浴更衣罷,湯池已經準備好了。”

殷受頭腦一清,煩躁地解了甲胄,擺擺手示意他知道了,坐下來提筆給妻子回信,第一句當然是信已閱,為夫亦十分思念雲雲,接著再解釋清楚崇姑娘是什麼人。

是崇明的小妹,來尋王女流陽玩的,和他沒有半點關係,他已經不記得其人的樣貌了。

最後言明月餘後去竹邑,想說的話太多,翻來覆去也就想你幾個字,叮囑她少熬夜,用飯作息規律,注意自己的身體,多穿衣衫不要受了寒雲雲,多的話也無甚重要了。

殷受寫完,封好信交給唐澤,“差人送去竹邑。”

唐澤應聲去了,殷受自己去了浴池,裡頭熱氣繚繞,白玉砌的台階,和棠宮裡的一模一樣,殷受心情很好,擺手示意旁邊候著的婢女都下去,解衣下了浴池,三兩下沐浴好,洗乾淨也沒出來,手臂枕在腦後,看著屋頂出了一會兒神,也不知她現在在做什麼,大概還匍匐在案幾前,她造船的事他也知道,一件接著一件,沒個歇息,估計累極了……

隻願他不在身邊,她能自覺一點,好好用膳,好好睡覺,愛惜下自己的身體罷……

思念仿若成疾……殷受偏頭拿過擱在玉階上的玉塤,把玩了一會兒,唇角勾起些笑,放在唇邊吹奏了一曲。

塤曲清澈悠揚,宛如金石之音,一曲萬舞歌給他吹得纏綿悱惻飽含相思,如歌如訴,唐澤在外聽得打了個寒顫,搓了搓手臂往外又走出了一重門,他家主上但凡收到聖女的消息,甭管是什麼消息,多半都要抽風上一回,沒立刻收拾東西立馬要趕去見妻子,症狀已經算是輕的了。

殷受一曲吹得柔腸百結,吹夠了拿著玉塤把玩了一會兒,又拿著匕首比劃了兩下,出了浴池,穿了件黑底繡紅的三色錦外袍,他不大想現在睡覺,在外頭走了兩步,抬頭瞧見天上有夜色孤星,心裡一動,慢慢往摘星台走,大步跨上去。

和他在棠宮裡給妻子建的一模一樣,一磚一瓦,一橫梁,連簷腳的雕花,露台上擺布都一模一樣,殷受握著玉塤在軟塌上躺下來,躺了一會兒思緒飄得遠了難免想起他們摘星台上的恩愛纏綿來。

此事不得思量,一旦開了閘,便有雷霆萬鈞之勢,洶湧澎湃越發不可收拾,殷受身體發熱滾燙,又見馬燈之下衣袍上的胖玄鳥憨態可愛,心中潮意一浪疊過一浪,衝得他身體緊繃發疼,越不想,越發想,越想念,越難捱。

殷受閉上眼睛,想著他的女人在他身下麵如敷粉瞳眸氤氳恩愛纏綿的模樣,呼吸越發急促,待解決完,心裡的思念半分不減,蓋著眼睛想待它日,定要她也常一常這等想見也見不到的相思之苦。

這地方不能多待,他實在不想背著她做這等荒唐事。

殷受看了看夜空,不自在地咳咳了一聲,起身下了樓,摘星台建在後園正中央,四野遍地栽種著棠梨木,正巧八/九月,上頭接滿了果實,褐色豆子那麼大果粒,跟棠梨有那麼點像罷,至少衣著都樸實無華,殷受慢悠悠走得閒庭信步,隨手摘了兩粒,扔到嘴裡,三兩下吃到肚子裡了,若有一日棠梨來了,也吃了這果子,那不是自己吃自己了!

哈哈……

殷受一路走,一路吃,吃得倒牙,心情不錯,隻快出園不知哪裡撲出來一隻野雞,被他一腳踢出去了。

聽那強忍著刻意壓低的哼聲,是個女子,且衣衫單薄,敷粉塗腮,舉止柔媚,目光盈盈楚楚可憐。

來勾引他的。

倒胃口,殷受好心情散了個乾淨,麵色也冰寒了起來,冷聲問,“誰準許你進來的。”梨園是儲君府的境地,除了唐澤偶爾進來打掃收整,其餘人不得入內,這是府裡的規矩。

殷受大步往外走,見那女子還故作妖嬈地躺在地上哼哼,心裡暴虐,又不想有旁的女子的氣息染在這梨園裡,便強壓了殺意,緩了緩聲音道,“出來。”

殷受尋常對女子向來是當個會動的擺件,不會多看一眼,惜字如金,態度淡漠,肯吐出兩個字,正眼看一看,算得上是欣喜了。

女子便全沒感受出這兩字裡裹著的寒意,欣喜地哎了一聲,爬起來就跟了出去,外頭長廊裡掛著馬燈,光線亮了一些,看衣著打扮還不是婢女。

女子有些局促地理了理頭發,服了服身子,盈盈道,“小女乃司徒之女女紓,同流陽與九姑娘交好,紓兒聽流陽姐姐說儲君孤寂,無人作陪,聽儲君吹樂,這才攜琴前來,願得相合一曲,紓兒死而無憾了。”

一個是他父王寵愛的女兒,一個是崇明的妹妹,吃的不多,管得倒不少。

殷受轉身便走,“收拾東西,滾出儲君府。”

殷受賣崇明個麵子,放她一馬,隻這女的實在不知趣,喊著就要撲上來,隻心高命薄,連殷受一腳都受不住,歪倒在一邊,吐了兩口血,沒聲了。

那頭唐澤氣急敗壞地奔過來,到了近前,瞧著麵前已經死了且死不瞑目的女子,心裡打了個寒顫,叩首道,“屬下知罪。”

殷受吩咐道,“自去兵九司領罰,把這裡清理乾淨,另外立刻把府裡的女的都趕出去,天亮之前辦不好這件事,你提頭來見。”

唐澤遲疑,“三王女和九姑娘……”

都怪棠梨不來陪他。

殷受蹙眉看向唐澤,“你最近腦子不好使了。”

唐澤低頭,應了聲是,半響又問道,“府裡好些事男子做不好,總得些……”

“那就換成四十歲以上的仆婦。”殷受煩躁地打斷道,“把這裡處理乾淨,再讓什麼人進了梨園,你卸了司首的職,去梨園種樹罷。”

唐澤應了聲是,待自家主上走了,這才看向地上的貴女,隻怕是被那些世家子弟捧得太高,飄飄然,送死來了。

誰人不知儲君不近女色,偏生要送死,這下帶累得他們成日要對著些麻皮皺臉了。

唐澤吹了三聲呼嘯,把興四叫了出來,“把這屍體送回司徒府去,就說不小心跌死了。”

興四性子沉默木訥,也不管明日得掀起多大風浪,扛起人幾縱幾躍,消失在黑夜裡了。

作者有話要說:  沅沅寶寶,大學參加活動失敗不要氣餒,重要的是參與過程中的收獲和曆練,將來會越來越好,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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