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受出了竹邑第五日收到了暗報, 說聖女召集重臣密談議事, 具體何事探尋不出, 隻知臣子們神色不好, 許多暗自垂淚的。
走到第十日收到興九暗報, 聖女暗中搜羅安國侯的罪證, 安國侯府被暗中監禁起來。
很明顯甘棠要對付甘源, 殷受心中不安,著令商容領兵, 先一步護送儲君和臣子回大商邑, 他自己領著小隊人馬往回走, 臣子們都以為他沉溺美色要當昏君了。
唐澤勸諫, 說許是甘源犯了眾怒,可甘棠最重情義, 因著甘源十幾年的教導養育之恩, 哪怕甘源犯下了滔天大罪,甘棠也沒有要置甘源於死地的意思。
可搜羅甘源的罪證, 是明目張膽要處置甘源了。
殷受清楚甘棠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正因為清楚, 所以這件事才顯得非同尋常。
十七日這天,唐澤去喂馬,他靠在一顆老木假寐, 隻覺微風吹過,他心臟揪扯著撕心裂肺的疼,似是丟了一樣什麼極其寶貝的東西, 剮了心肝一樣,痛得他呼吸都困難,這疼來的快去的也快,待他往回走了一日,進了竹邑的地界,接到了興九飛馬送來的奏報,聖女殯天了。
殷受根本不信,哪怕入了城滿城素稿,哪怕街邊都是朝宮而拜的子民,哪怕街上都是啼哭聲。
他不相信,他一個字都不信。
殷受縱馬一口勁奔到了棠宮,想衝進去看她,看她好好的待在棠宮裡,臨到宮門前卻拉住韁繩勒馬停在了宮門前,握著韁繩的手發軟,沒能使出一點力。殷受雙目漸漸赤紅,大喝了一聲,勒馬回身,直接快馬加鞭奔出了竹邑,徑直往大商邑去了。
他不信,她說了九月棠梨果熟,她來尋他一道賞玩的,兒子在大商邑呢,她最是心軟,如何舍得,舍得拋下他們走了。
殷受沒日沒夜往大商邑奔,出了棠地的地界,追上了殷商的屬官,將伍雲從隊伍裡揪出來,暴喝問,“當初你怎麼說的,說她身體很好,說她身體很好,隻是虛弱需要調養,是真的罷!”
伍雲聞言,便知師長已殯天,未言語,卻已淚流滿麵,殷受看他這般模樣,一腳便把人踹飛了出去,上了馬,丟下一乾臣子往殷商王宮去了。
伍雲擦了擦唇邊的血跡,麵朝棠地的方向,伏地叩拜。
商容麵色凝重,將伍雲扶起來,問唐澤,“到底出了什麼事。”
唐澤苦著臉,心裡亦不好受,朝棠地拜了一拜,方回商容的話,“聖女殯天了。”旁的不說,單是醫藥這上頭,若非有聖女的弟子和醫書,他興許早就死在某個戰場上了。
比乾幾人皆是變了臉,急道“怎麼會,她年不至三十五,如何就……”
商容長歎一口氣,示意唐澤快跟上去,“王上受了這一重擊,隻怕難過悲痛,你快快領兵跟上去,莫要出差錯。”
唐澤應了一聲,換了匹馬,追上去了。
聖女受的是火葬,獨留了一玉瓷瓶,墳塚不過一般大小,埋在了東靈山腳下,依山傍水,風景秀麗,園中大片大片的棠梨木,不遠處是寧靜祥和的小村落,是個清幽寧靜的好地方。
聖女下了命令,不祭祀無喪禮,隨葬品自然也少,僅有的也多是她生前收著的舊物。
一些玉石簪子,殷受送的,甘陽甘玉給的,分門門類寫了名字在上頭,還有些民間百姓捎在銅樞裡帶給她的小禮物,多是木雕,也有些臣子送的衣衫絹布,加起來統共兩箱,不是什麼頂值錢的東西,但是聖女所有的東西了。
案幾下頭放了一箱東西,妲己搬出來,打開見上頭寫著妲己親啟四字,知道是給自己的,拆了信來看。
裡頭字隻有一行,且字跡潦草,墨點沾染得一塊接著一塊的。
‘因為己己是女孩子,身邊又無父母親人,特寫下此書,己己先了解了,將來遇到這些事,也就不必害怕了。\
下頭放了厚厚的兩冊書,妲己一片一片往後翻,是與她說她女子之事,男女之事,男女有何差彆,又如何保護自己雲雲……
也教她若得遇知心人,便誠心待之,若無緣遇上,坐擁江山美人,亦可快意人生,不必拘泥禮教,高高興興做一個大氣睿智的帝王……
妲己往上仰了仰頭,淚珠自兩側流下,半響聽外頭內禦官請旨,忙擦乾淨眼淚,合上書冊,好生收攏起來,這才讓人進來了。
問的是布告哀訊的事,內禦官有些不知所措,君王的喪葬禮他熟,但不用祭祀不用殉葬後,他似乎也沒了用武之地,“各方國首領遣使來朝,為吊唁聖女,可要接見。”
“接。”妲己回道, “把人安排在驛館住下,宗祠裡放了靈位,擇日安排他們祭拜吊唁即可。”
內禦官得了口諭,舒了口氣,下去照令做事了,下人來稟報,說商王到了宮門外,不知為何又折身奔馬而去,沒留下隻言片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