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受是不知道甘棠能移動, 且跟了出來, 否則估計得伸手把甘棠掐死了。
甘棠就這麼跟在殷受身邊, 見證了他走回那顆梨樹旁的心路曆程, 總之他連心裡的喜悅都收拾得不露一絲痕跡, 變得波瀾不驚看不出一絲情緒了。
專門刻意防著她的讀心術的。
七年的時間讓殷受從一個熱烈直接的人變成了現在這副高深莫測的模樣, 若非她跟出去看見他歡喜的模樣, 當真要傷心的。
武庚正圍著棠梨木拔草,甘棠讓那些新鮮的花瓣變枯變黃, 那邊平七過來行禮, “寢殿已經準備好了, 請王上與儲君隨小臣來。”
棠宮妲己住著自然不合適騰出來給他們, 是另外一座新的宮殿,平七在前麵領路, 他不怎麼想回去, 但也知這件事不能讓其它人知曉,所以強忍著想去棠梨木下睡的衝動, 跟著進了寢殿,平七退下後才想說話, 便瞧見麵前飄下了一片梨花瓣,頓時眉開眼笑的接住了,跑過去關了門, 輕輕喚了一聲,“母親……”
甘棠又落了一片,算是回應武庚。
武庚笑得露出一口小米牙, 捧著花瓣跑去了案幾上,抽出一卷黑色的絹布來,興匆匆問道,“母親是因為走不開,才不來大商邑看武庚和父王的麼?”
武庚說著唔了一聲道,“是的話母親落一片,不是的話落兩片。”
聰明的孩子,甘棠樂了一聲,搖下了一片花瓣來,隨後看了看腕間的印記,也不必他問,控製著花瓣在黑錦上擺出字來,‘大概再過兩個月,我就能去大商邑了。\
武庚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前麵的空氣,瓷白的小臉紅了紅,稍稍坐直了些,問道,“母親您喜歡武庚麼?”
“武庚很喜歡您,常常做夢夢見母親。”
小眼神期盼得不行,跟山林裡剛出生的小鹿一般,甘棠心軟,就想抱抱他,可惜不能,‘喜歡。\
武庚高興地站起來走了好幾圈,伸了伸手又縮了回去,坐下問,“那母親喜歡武庚多一點,還是妲己多一點。”
甘棠哈哈樂了起來,寫道,‘兩個都喜歡,但武庚寶寶是母親的心肝寶貝,母親以後專門喜歡武庚寶寶了如何?’
話很長,一個字一個字的,但武庚看得咯咯咯眉開眼笑的很是歡樂,有說不完的話,語妲己描述給她的那個沉穩沉默的小男孩一點都不同。
殷受在隔間裡沐浴梳洗,離得遠遠的,豎直了耳朵也沒聽見甘棠出聲,想來是出不了聲用寫的,他想看她到底寫了什麼,卻實在又不想這麼快原諒她,隻好強忍著了,待沐浴完出來,便朝武庚沉聲道,“還不去沐浴。”
宮娥們都被支使出去了,甘棠怕小孩自己沐浴出事,便跟了進去,倒是武庚反應過來,臉紅紅道,“尋常武庚都是自己沐浴的,母親不要擔心,也不許偷看。”
是個小男子漢了。
甘棠應了一下,隻站在外頭,聽著裡麵的動靜,待武庚洗漱沐浴完出來,這才又跟著折回來了。
武庚還想去案幾旁說話,不過案幾已經被自家父王霸占了,收到父王嚴厲的目光,隻好乖乖上了床榻,躺下後拉過被褥蓋好自己,連續奔波好幾日,方才又興奮過了頭,武庚本是想聽父王說什麼,睜著眼睛不想睡,但敵不過睡意,沾了枕頭很快便睡了過去。
殷受坐在案幾前,隨手翻著些圖冊,都是些地州誌之流,放在這給人打發時間的。
雖然殷受根本沒有時間精力看,因為他的精力都用來掩蓋自己的情緒上了,哪怕他也很想同她說話,同她聊天。
甘棠從他左邊挪到右邊,最後索性坐去了他懷裡,反正她輕飄飄的沒什麼重量,隻是在她看來,殷受手臂穿過了她的身體,有點彆扭罷。
甘棠在這案幾上擺出一排字,‘阿受,對不起。\
他是要她一句對不起麼?
殷受麵色更冷,七年前他就發過誓,絕不輕易原諒她。
甘棠又寫了一句,‘阿受,我愛你。’
殷受有些繃不住麵皮,勉力將心頭那股熱意壓了回去,問道,‘你現在是什麼模樣,有無什麼困難,需要我做什麼。’說愛他,他也不能太放在心上,否則又要給她騙一次。
他能開口說話就不錯了,甘棠伏在他麵前眉眼彎彎,見案幾上有筆墨,便從他身上下來,坐去了一邊,試著操控它,殷受神色雖冷,但拿過硯台給她研磨,她廢了張絹布,他默不作聲鋪開第二張。
甘棠就是想親他啊,莫名就是覺得他長得俊美,一如既往。
甘棠寫道,‘阿受,好想親你這麼辦。\
字還不夠嫻熟,但意思表達得很清楚了,殷受唇角幾不可覺的彎了彎,沒說話了,想親他,她自管親便是,他還攔得住她麼?倒是他,想抱一抱她都不能,甚至隻能通過她寫字的方向手法,判斷她在他的左手邊,角度很奇怪,像是穿過他一部分的身體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