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燈光閃爍了幾下,柏易看清了站在他眼前的男人,跟之前匆匆一瞥不同,這次他看得非常清楚。
章武生就一副凶相,常年酗酒導致他鼻頭永遠泛紅,是標準的酒糟鼻,一臉橫肉,眼袋幾乎下垮到了臉上,但能從五官依稀看出他年輕時的好相貌,隻是在歲月與酒精的磋磨下,他既邋遢,又醜陋,身上帶著一股酒臭味,或許還有彆的臭味。
“新搬來的?”章武一說話,酒氣就從嘴裡漫延出來。
柏易帶著笑容,把煙遞過去。
章武伸手接的時候眼裡隻有那一整盒煙,他嗤笑道:“軟中啊?有錢還來租這種房子?”
柏易姿態輕鬆地把整盒煙都遞過去:“我叫柏易,您姓章對吧?”
章武卻不耐煩了:“夜宵和酒呢?”
酒就是他的第二生命,他半點不跟柏易客氣,理直氣壯的催促。
柏易回到房子裡,從冰箱取出瓶裝啤酒以及鹵菜,章武站在門口等他,等柏易把酒菜提出來之後就自然的伸手接過,也不說一聲謝謝,更沒有邀請柏易一起。
章武提著酒菜,腫脹的眼袋上一雙下垂的眼睛充血渾濁,語氣凶惡:“你租房老子不管,彆他媽多管閒事就行,不然……”
他陰沉地看了柏易一眼,朝柏易露出一個嘲諷地笑容,黃到近黑的牙從嘴唇縫隙中展露。
占到了便宜,章武轉身就走回自己的房子,大約是有了酒,他找到了事乾,再次沉迷進酒精營造的世界裡,隔壁再沒傳來剛才的擊打聲。
柏易坐在沙發上,雙腿交叉擱上茶幾,他麵無表情的仰著頭,雙目無神地看著頭頂的吊燈。
生活在這樣的一個家庭裡,麵對一個這樣的父親,章厲心態扭曲幾乎是順理成章的事。
他該怎麼接近章厲?
一個從小被虐待的孩子,年幼的時候可能還好接觸,但他現在已經是青少年了,再過一年就要成年,性格已經成形,對陌生人充滿了警惕和敵視。
來到任務世界的第一晚,柏易在沙發上睡著了,第二天醒來的時候他覺得全身都不舒服。
這一天他都沒有看到章厲,下午的時候才看見章武出門,他記下了章武出門的時間,前一天晚上章武回來的時間他也記下了。
“我才像個變態。”柏易放下手機,自嘲的笑了笑。
他現在很像偷窺狂。
入夜以後,柏易等著章厲回來,他清楚的知道,像章厲這樣沒有安全感的人,是不會輕易相信一個陌生人的,他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哪怕前一個月都隻能跟他打個招呼,隻要有接觸就有進展。
晚上十一點的時候,章厲依舊沒有回來。
晚上十二點,章武回來了,手裡還提著半瓶白酒,嘴裡罵罵咧咧不知道在罵什麼。
淩晨一點,柏易換上了衣服,他準備去樓下的小賣部買煙。
柏易穿上白天買來的短袖和休閒褲,在小賣部買了兩包煙又買了一個打火機,正要上樓的時候忽然停下了腳步。
忽明忽暗的燈光下,柏易看到了一抹影子,就在一樓拐角的地方,這個點周圍早就沒人了,他隻能聽見附近草叢裡的蟲鳴聲。
柏易朝著有影子的地方走去。
他的腳步很輕,雖然他知道有很多可能,可能這個影子隻是一個垃圾桶,或是一隻貓,但他下意識的覺得,那是章厲的影子。
簡直是想完成任務想瘋了,柏易勾出一抹苦笑。
拐過牆根,柏易停下了腳步,他低頭看著靠著牆壁倒在地上的人,鼻尖是一股不能忽視的血腥味。
章厲大概是暈了過去,他的頭低著,柏易能看到他頭頂的旋。
柏易緩慢的蹲下去,打量著章厲身上的傷,有刀砍出來的傷口,也有棍棒打出來的淤青和紅痕,手臂和腿上都有,鞋也不知道哪裡去了,他的腳也全是瘀痕。
章厲才多大?
十七歲。
柏易歎了口氣,他伸出手,想把章厲叫醒。
然而在他的指尖距離章厲隻剩不到兩厘米的時候,這個本該失去意識的人忽然抬起了頭。
那雙漆黑的眼睛在這個夜裡讓柏易迅速收回了手。
“你還好嗎?”柏易輕聲問。
章厲沒有回答,他連活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而且他的嘴角破了,雖然血止住了,但下巴和脖子上都有血跡。
柏易:“你這個情況也不像能回家,先去我家處理一下傷口吧,刀傷不是硬抗就能好的。”
章厲沒有說話,他似乎是在思考。
柏易久久等不到答複,他試探性的伸手抓住了章厲的胳膊,章厲沒有拒絕。
畢竟是成年男性,工作以後也沒有放棄健身,柏易把章厲的胳膊繞過自己的肩膀,一隻手攬住章厲的腰,用力站了起來。
柏易:“……”
看起來並不重,怎麼這麼沉?
扛著一個頗有重量的章厲,上樓成了件艱難的事,好在章厲自己也能動一動,如果全靠柏易,估計他隻能選擇跟章厲一起在樓道蹲一晚,看明早能不能找到人幫忙。
開門進去的時候,柏易自己都不知道他鬆了多大的一口氣。
他把章厲安置在沙發上,柔軟的沙發陷了下去,章厲卻不知道為什麼抓著靠枕,一副要坐起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