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靠正經工作……還是在社會上找錢?
章厲把碗筷收起來:“你以前是乾什麼的?”
柏易隨口說:“會計。”
章厲:“有證?”
柏易繼續胡謅:“在火車上丟了,不知道去哪兒補辦。”
章厲戳穿了他:“你沒證。”
柏易也不惱,他笑眯眯地說:“你真聰明。”
這語氣太熟稔了,但一時間章厲竟然沒有發覺不對。
“跟我走。”章厲站起身來,他換了一身衣服,身姿也顯得挺拔了,但亂糟糟的頭發遮住了他的眼睛,讓他看上去陰鬱極了。
柏易就這麼跟著章厲出了門,兩人穿過幾條街道,來到了縣城中心的台球廳。
台球廳開在縣城中心的鵬飛商場一樓,說是商場,按照柏易的眼光來看,連一個最簡陋的娛樂中心都算不上,整個一樓都是台球廳,二樓是茶樓,三樓是ktv,一共就三層,占地麵積也不大,但顯然這裡就是整個縣城最高端的地方。
早上這裡沒什麼人,二十多張台球桌,隻有一張有人在打台球。
年輕的小混混,染著一頭黃毛,還用發膠抓的張牙舞爪,穿著明黃色的上衣和紫色的掉襠褲,露出臟兮兮的內褲邊,腳下踩著一雙深藍色的帆布鞋,寫滿了這個年代獨特的“潮”。
“厲哥?”小混混放下台球杆,奇怪的看著柏易,他邁步朝章厲和柏易走來,停在一步外,“你今天來的這麼早?還帶了個人?”
章厲點頭說:“嗯,昨天出了點事,這是我鄰居,想找個活乾。”
黃毛挑起眉頭:“咱們這個場子人可夠了啊,老街那邊的溜冰場倒是還差個看場子的,下午霍哥來了你問霍哥。”
章厲:“他是個會計,會算賬。”
黃毛誇張道:“喲,還是個人才。”
十七八歲的年輕人,正是上能九天攬月,下能水裡撈鱉的年紀,黃毛看了柏易兩眼,不怎麼高興地說:“穿的這麼老土,長得倒是不錯……”
他自己一臉的青春痘,對臉上沒痘的人一向沒什麼好臉色。
“對了,聽說姓趙的昨天讓人找你麻煩了?”黃毛頗有些激動,“他可真是瞎了眼,敢招惹咱們厲哥,厲哥,昨晚是個什麼情況,你跟我說說?”
他們看多了蠱惑仔,以為自己也跟電影裡一樣充滿了近乎悲劇性的英雄色彩,最愛談論的就是打打殺殺。
柏易並不理解他們的思想,也不明白這些年輕人為什麼放著好端端的路不走,要當一個沒有前途的“蠱惑仔”,畢竟跟港劇不同,在這樣的縣城裡當一個混混,能混出頭的幾率千分之一都沒有。
並且隨時都要麵對生命威脅。
老大們都躲在後麵利用這些小混混的英雄情懷掙錢。
真正敢拚命,為了一時意氣把一切拋在腦後的,是這些還不知道生命寶貴的小混混們。
章厲沒什麼廢話:“來了。”
黃毛激動的等待著下文,章厲:“我沒死。”
黃毛眼巴巴地看著章厲:“厲哥,就不能說的詳細點嗎?”
章厲不再跟他說話,帶著柏易去了台球廳裡那個小小的辦公室,這間辦公室是用來放錢和記賬的。
“下午霍哥會來。”章厲拿了瓶水給柏易,“台球廳是他的。”
柏易接過水問:“工資多少?”
章厲:“不知道。”
柏易笑道:“我問你的。”
章厲:“底薪兩百。”
看來他並不靠底薪掙錢。
柏易也沒有深問:“挺好。”
黃毛叫陳俊翔,父母都在宣陽縣管轄的村裡務農,他初中在縣城讀書,還沒畢業就開始混社會,也不回家,想要混出個名堂,現在剛滿十七,並沒有混出什麼名堂,還是個小丘八,乾著看場子的活,就這,也都是老大霍哥看他跟著自己的時間長,勉強算是忠心才給的活。
柏易在台球廳待了一個上午就已經跟他混熟了。
接過一根中華以後,陳俊翔就一副跟柏易是親兄弟的架勢。
“厲哥頭一次帶人來。”陳俊翔蹲在台階上,眉眼還帶著年輕人飛揚的風采,“我跟你說,他牛著呢!霍哥說了,等他成年就安排他去縣裡的大酒店看場子!”
“你是沒見過厲哥打架的樣子!”
他炫耀般敘述著章厲的過去,好像他描述中那個戰無不勝,強悍又凶殘的主角是他自己。
“當時我們這邊就十多個人,對麵三十多個。”
“厲哥打斷對麵領頭的四根肋骨。”
陳俊翔興奮地手舞足蹈:“我要是有厲哥一半厲害就好了。”
柏易看著他的表情,內心毫無波動的想。
他不是厲害,他隻是不要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