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易也沒有解釋太多:“您照顧了就知道,您隻要知道,我們家屬這邊對您的行為不會有任何限製。”
嬸子莫名其妙的應了,覺得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但她還是決定要好好照顧章武,斷了腿,兒子還不傷心,可憐啊。
可沒過兩天,她就知道章武到底是個什麼貨色了。
一點不合心意就開罵,要不是斷了腿,肯定還要打她,她再爽朗也是個人,隻要是人,都有自己的喜怒哀樂,她在被罵了兩天,折騰了兩天之後,終於想起了柏易對她說的話。
於是章武的待遇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護工的力氣越來越大,動作越來越粗暴,他把飯盒打翻了,她也不再去重新打,就讓他這麼餓著肚子。
餓了兩頓,他也就不敢再打翻飯盒。
他要是罵她,她就直接離開病房,臨走前還把水杯裡的水倒了,也不給他接尿。
幾次三番下來,章武也不敢作妖了。
護工有家屬的叮囑,就像是尚方寶劍,家屬都不追究,這又算不上虐待,於是她終於找到了照顧章武的辦法。
就把他當成一塊爛肉,彆把他當做一個人。
這樣他就老實了。
距離接章武出院還要一段時間,兩人的旅遊計劃也擱淺了,柏易想說服章厲把章武送到養老院裡,眼不見心不煩,但柏易提了幾次,章厲都沒有鬆口。
“把他接回來,然後呢?”柏易抓住章厲的手,循循善誘,“你想怎麼樣?打他?不給他飯吃?不讓他去廁所?”
“那不是折騰他,是折騰你自己。”柏易溫柔的注視著章厲,“你現在有我了,我們有一個家,為什麼要讓他來?”
章厲緊抿著唇,他不能告訴柏易原因,不能告訴柏易他母親真正的死因,那真相汙穢至極,鮮血淋漓。
章厲隻是從背後抱住柏易,輕輕的啃咬親吻柏易的耳垂:“那就不讓他來。”
柏易並不在意章武的死活,他要在意的事情多了,並沒有多的精力分給章武。
“那就好。”柏易轉頭和章厲對視,兩人接了一個極輕柔的吻。
隨後相視一笑。
柏易是個細心的人,這份細心隻要他願意,能體現在各個方麵。
於是章厲就享受到了柏易無微不至的關心和愛護,柏易似乎是要把他從未感受過的美好一股腦的補給他,每一頓飯做的都是章厲愛吃的菜色,第二天要穿的衣服和鞋,柏易前一天也會給他配好。
柏易會在做事的空檔跟他說些情話,會在黑夜裡親吻他的皮膚。
章厲沉浸在柏易給他營造的完美世界裡,每一分鐘都宛如置身天堂。
隻有柏易知道,這是他能帶給章厲的最後的時光。
章武的意外加速了任務的進程。
隻要章厲完全放棄對章武的殺意,章武要麼早死,要麼活到壽終正寢,柏易的任務就結束了。
他確實對章厲動了心,也確實承認這虛無縹緲的感情就是愛。
但這愛不足以讓他放棄任務,放棄現實世界,他冷靜且冷酷的“愛”著章厲,為他的離開做好鋪墊,力圖為這份短暫的感情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然而章厲不知道,他不知道這天堂一般的生活是以天來計算的。
章武最後被章厲讓人接走了,他出院的那天,幾個陌生人把他架上輪椅,推往了未知的世界。
他向同病房的病人求救,向護士和醫生求救,向遇到的每一個人求救,可是沒有一個人理會他,他在他們眼裡,就是一個無理取鬨,並且脾氣暴躁的老人。
這些陌生人是章厲的下屬,從緬甸時就跟著他,且從來沒在柏易麵前露過臉。
他們把章武接去了郊區的一棟民宅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
當民宅的鐵質大門打開時,章武恐懼的失了禁,他不再怒罵,而是朝著這些人祈求。
“你們去告訴章厲,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我給他認錯,給他道歉。”
“他不能這麼對我,我是他爸,我是他親爸。”
“他不能這麼對我……”
推著輪椅的中年男人朝章武微笑,他的聲音憨厚老實,說出來的話似乎也很體貼尊重:“武叔,不要急,這才哪兒到哪兒,我們老板是個孝子,您怎麼對他的,他就怎麼對您。”
“您放心,我們都會好好照顧您,絕不讓你吃苦。”
“每天有飯吃,有衣穿,有地方睡,多好的日子啊。”
“您啊,等著享福就行。”
章武瘋狂地大喊:“我是他爸!我把他養大了!”
中年男人接話說:“誰說不是呢?所以我們老板給您養老,那是天經地義,武叔,咱進去了。”
章武被推進了鐵門裡,他驚恐地大喊著。
可是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他的聲音注定隻有樹木飛鳥能夠聽見。
無人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