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易:“二爺請的是家教,去的不是學校,自然沒有文憑,倒拿這個來同我玩笑。”
白二爺不繼續這個話題,話鋒一轉說道:“那批貨已經運走了,一整船的盤尼西林,在海上交易,回來的人說,取貨的像是當兵的。”
這是瞞不住的,柏易也沒準備瞞,從送出這一船藥開始,白二就和他們柏家成了一根繩上的螞蚱,除非白二賣了他們,不過白二這樣的人,在上港當慣了土皇帝,自尊自傲,出賣他們的可能性很低。
提早說了,白二反而會找到應對的辦法。
“那批藥是賀將軍要的。”柏易壓低嗓音,“除了賀將軍的人以外,葉將軍那邊也得用。”
白二爺:“他們倆不是跟共……看來這次,老蔣那邊要頭疼了。”
柏易抬起頭來:“二爺不生我氣?”
白二瞟了他一眼,竟瞟出了一眼無限風情的架勢:“我跟你生什麼氣,難道我會以為你們柏家真需要這批藥?這麼大的量,你們柏家敢拿出去賣嗎?”
“再說了,我是個商人,賣的是藥,又不是武|器,就算有人要找我興師問罪,也沒有理由嘛,難道要怪我把藥賣出去了?”
柏易低下頭,不得不承認,白二有一副好皮相。
這副皮相實在罕見,如果不是生在白家二少,如今白家二爺的身上,估計早就沒了。
有時候一個人的美貌並不屬於他自己。
白二:“不過大少下次可得跟我說實話。”
“若是我不知情,被人找上門,那我可是要發火的。”
“我想,大少爺也不想看我發火的樣子。”白二,“整個上港,都沒人想看到。”
柏易舉起酒杯:“我給二爺賠罪。”
白二笑了笑:“這次我不同你計較,再有下次,恐怕就不是一杯酒這麼簡單了。”
“至於姓賀的,他可是個有名的大老粗,如何跟柏家這樣的書香門第扯上了關係?”
柏易吃下最後一口牛排:“不過是因緣巧合,我父親說,賀將軍雖然為人粗糙了些,但正因為出身低,才願為窮人主持公道,他殺的,都是些為禍一方的人。”
白二:“沒想到,柏老先生竟還有顆當俠士的心。”
“老人尚且如此,我們年輕人自然不能落於下風。”白二的指尖點了點桌麵,“不知道賀將軍還卻不卻軍資,我這裡有一筆款子,原是想做投資,不過目前嘛,也沒什麼好項目,若是投到賀將軍身上,不知能給我帶來多少收益。”
柏易也不哄他:“我看是沒什麼收益的,那邊也是出了名的窮。”
最早的時候,那邊是以工人為主體,到了後頭才以農民為主體,現今還是以工人為主。
不像另一邊,靠的是精英階層,都是有錢人,從不缺錢。
“看來我倒要做一次慈善了。”白二歎了口氣,“我活到這麼大,從來隻往裡撈錢,可從沒有往外送錢的,看在大少的麵子上,我是要做一回散財童子了。”
柏易:“二爺說笑了,您這樣的,實在跟童子沒有關係。”
白二笑出了聲:“怎麼就沒有關係了?”
他笑得十分曖昧,柏易瞬間反應過來,此“童子”非彼“童子”。
柏易:“……二爺真有閒心,還跟我開這樣的玩笑。”
白二:“我向來守身如玉,若大少跟了我,定然不吃虧。”
“至於大少,聽說外國開放,不過我不在意這個,大少彆同我講。”
這人自說自話的本領又上了一層,柏易無話可說,柏易是不必付現金的,隻需要記在柏家的賬上,到時候叫人去柏家收就行了,畢竟現在的柏易,托了白二的福,在上港名氣不小。
他們的位子在歌劇院內的小包間裡,不必與外頭的人擠,且位子高,能把舞台一覽無餘。
白二坐在沙發上,手邊放的是酒,他多數時間並不喝洋酒,更愛國產的白酒,柏易倒是不挑,都可以。
歌劇一開始唱,柏易就昏昏欲睡——他聽音樂會的時候也是這德行,聽了一半又睡了一半。
白二看柏易不怎麼有精神,問了聲:“大少困了?”
柏易伸手捂嘴,打了個哈欠:“實在是我品位不高。”
白二:“看來我與大少多了一個共同點,這歌劇我也不喜歡,不過喜歡的人多,總要顯得合群點,才有品味一些。”
“大少在俄國學的什麼?”白二問道。
柏易:“學業不怎麼樣,多數時間都是各處蹭課。”
他其實自己都快忘了學的是什麼了,留學的那幾年他都跟著老師到處跑,蹭課,聽演講,聽布爾什維克勝利的原因。
早知道他在現代的時候應該把近代史學的更仔細一點。
關於近代史他知道的並不仔細,隻知道一些著名的曆史事件。
白二:“那幾年我過得倒是辛苦。”
他不知怎麼的,忽然跟柏易聊起了過往:“我那個大哥,心比天高,他勉強算是個神童,然而越大就越是沒用,隻知道誇誇其談,既不善生意,書也讀成了一個半吊子,憑著那點心機,竟然想與軍|閥做生意。”
“生意沒做成,卻送了自己的命,還讓白家白白虧損了大半產業。”
白二搖了搖頭,但明顯不是覺得可惜的:“當時我都準備動手了,結果因為這一出,之前做的準備全都白費。”
“如今許多人認為是我害死大哥。”白二歎氣,“他要真是死在我手裡,這也能算是誇獎了。”
當時的他何等弱小,若真是以小博大,弄死了他大哥,也算是他的豐功偉績。
“至於我爸。”白二笑道:“他可能覺得家裡隻有大哥是他兒子,能傳承衣缽,大哥死後他就成了個廢人,每天隻能躺在床上喘氣,他有十多個姨太太,結果死前一周,又弄了一個進門。”
白二的父親是個出了名的風流人,但同時也很薄情,他有許多姨太太,可進了門以後他並不會保護她們,於是白太太用儘手段整治他這個除了大少以外的二少爺,所以人都視而不見。
包括他的父親。
就連白二的母親,在生了白二以後,也被太太讓人弄出去賣了。
白父當時雖然嫌棄農女沒有文化,當不了解語花,不過也愛她的身材容貌,發現自己最喜歡的姨太太的被妻子賣了以後,他發了一通火,可這通火過後,又當做什麼事都沒有。
畢竟他的妻子是陳家人,有錢有勢,當時陳先生,也就是白太太的大哥正是風雲時期,整個上港都要給他麵子,於是對待妻子,白父也多是睜隻眼閉隻眼。
畢竟白二他也沒有教導過,對這個由家教一手交出來的病弱兒子,白父自然不會寄予希望。
白二還記得白父躺在病床上苟延殘喘,白太太被他軟禁在屋裡的場景。
當時所有人都以為,白家會由白太太做主,結果竟然是白家最不起眼的二少爺站了出來。
他軟禁了白太太,白父又起不了床,白家的幾個兄弟姐妹不知道什麼時候唯他馬首是瞻。
整個白家突然空前團結起來。
如果不是白二,白家現在還在不在都是一個問題。
白二想起過去的事,歎道:“如果我大哥能晚死一點就好了,我比任何人都不希望他早死。”
“他死了,我怎麼去打敗一個死人呢?”
“你已經做到了。”柏易不由自主地說,“無論是白老先生在的時候,還是白大爺在的時候,白家都沒有現在的體麵。”
白二:“那倒是。”
柏易:“我能冒昧問一句,白太太最後如何了?”
關於白太太,傳聞更多,有人說她至今還活著,還被關在白家老宅裡,有人說她早就死了,隻是白二遲遲不發喪,就是怕陳家找他麻煩。
不過依柏易看,就算白二不發喪,也不是怕陳家。
畢竟陳家落魄了,不然陳先生也不會飛去美國,還帶著所有家小,一看就是不準備再回來,估計得罪的是哪位大人物。
白二:“她啊?還在老宅呢。”
“她總覺得我大哥還沒死,說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那就是沒死。”
柏易奇怪道:“大爺竟然沒有屍體?”
白二一臉燦爛地笑:“畢竟在公海被分屍都扔到海裡,怎麼可能還有屍體?就是有,恐怕也已經進了鯊魚的肚子。”
柏易:“……二爺知道的可真清楚。”
白二點頭:“畢竟綁架他的人,借的是我的船。”
白二還是一臉笑容地說道:“如果我知道他們借船是為了綁我大哥,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借的,我大哥那樣的人,多讓他活幾年,讓他知道自己有多沒用,才更叫他難過。”
柏易:“看來大爺為人不怎麼好。”
白二:“他除了蠢了點,倒也沒什麼大毛病,不過作為白家的接班人,蠢就就是最大的過失。”
“你看,我比他聰明,比他有手段,也比他更能忍。”白二雙手托住下巴,雙眼微眯,“所以我怎麼能讓他得到白家,永遠壓在我頭上?”
“我這個人,向來不喜歡仰著頭看人。”
“我隻喜歡彆人抬著頭看我。”
白二:“外頭的人說我心狠手辣,我隻是拿回本該屬於我的東西,用什麼手段都不應當被說一聲狠辣,大少覺得呢?”,新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