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給他打了個金子做的長命鎖,年年都打一個,且個頭一年比一年大。奶奶看不上金子,嫌俗,最愛給小少爺做衣裳,件件不重樣,一天換一件穿都穿不過來。
小少爺本就長的可愛,被做工精致的衣裳一襯,更顯得跟下凡的小仙童似的,叫奶奶每每看到都樂得合不攏嘴,這麼漂亮的娃是她們家的!
做爹的也嫌棄金的,他大手一揮,差人年年新打一套銀手鐲、銀腳鐲,給自己的幺兒戴。這還不夠,他還每年都將最好的一塊玉找大師來雕成玉佩送給幺兒,玉佩的樣式也是年年都不重樣。
做娘的見自己的小兒子最愛吃糕點,便找來天下手藝最好的十多個糕點師傅,給自己的小兒子成立了一個專門的小廚房,每天給他供應最新鮮熱乎也最好吃的糕點。
做哥哥的左看右看沒他們能插手的地方,急的抓耳撓腮,想來想去一個天天陪弟弟玩,一個死命給弟弟塞金稞子、金葉子、碎金碎銀,塞的滿滿當當,走起路來都會邊走邊掉。
小少爺收起禮來樂嗬嗬的,也半點不客氣,首飾和金銀都被他寶貝的塞到百寶箱裡,小嘴叭叭響,一口一個“最喜歡爹爹了”,“爹爹天下第一帥”、“娘親最好最漂亮”、“最愛和哥哥在一起”……
說還不夠,小少爺還要一人抱一下,一人親一口,把他的家人哄得開心的不得了,都樂得找不著北。
活在蜜罐裡的小少爺卻有一個怪癖,這個怪癖全城人都曉得——沈家的小少爺喜歡看天,看屋頂。
沒事就喜歡仰起小腦袋,目不轉睛地盯著房頂看,沒人打擾他能看上一天。小時候他還隻是看自家屋頂,大了能往外跑後就開始看全城的屋頂。
彆人問他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最後隻能撓著頭嘿嘿傻笑以對。
小少爺晃著小腦袋又看回高高的房頂,屋頂上什麼都沒有,再往上是蔚藍的天空,但他卻總覺得那裡應該有什麼東西在,還是他喜歡的。
他向上伸出手,掌心對準房頂上方,繼而手掌合攏虛虛一握,像是將什麼東西握在了手中。
但不論小少爺如何努力,任他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是什麼東西。
後來小少爺漸漸長大,不再執著於思考沒有答案的問題,但這個無傷大雅的怪癖卻保留了下來,成了他的習慣,有事沒事都喜歡仰起腦袋看房頂。
不過自從庭院中來了阿玄以後,小少爺不知不覺戒了這個習慣,改為喜歡在阿玄附近打轉,三不五時的就要去庭中溜達一圈,還自以為隱蔽地觀察趴臥在庭中的黑犬。
每天他都比前一天要更接近阿玄,從隔著十丈遠到一丈遠,再到一仞遠,最後到隻有一步之遙。
小少爺小心翼翼蹲在阿玄身邊,他齜牙咧嘴的臉上寫滿了掙紮,左手按住自己蠢蠢欲動的右手,他好想摸阿玄一下,又怕把阿玄給煩走了可怎麼辦。
讓他眼饞的黑得發亮的皮毛就在跟前,看的小少爺眼都直了,他咽了咽口水,尋思著自己隻摸一下,就一下下,應該不會有什麼事吧……?
這個念頭一出就跟著了魔似的揮之不去,小少爺念叨著就一下下,還是沒忍住伸出罪惡的右手,右手緩慢向前,輕之又輕地落在黑犬背上。
終於摸到眼饞了許久的緞子似的皮毛,小少爺不禁睜大了圓滾滾的雙眸,連呼吸也不由得屏住。
摸到了!
他被心中膨脹開來的滿足感衝擊的神情空白,手感真好,比想象中的還要好!
絲滑、柔順,但和想象中的溫熱不同,要更冰涼些。
小少爺沒忍住,念叨著再摸一下,就一下的話,然後——沒完沒了的一下又一下的摸了起來。
他整個人都沉迷在了擼狗的快樂中,不可自拔。
齊初衍撩起眼皮看了眼,很快又重新閉闔上雙眼,沒理會小少爺。
摸就摸吧,祂無所謂。
見阿玄沒有反感,小少爺登時更來勁了,每天不來摸兩把就感覺少了些什麼。
小少爺對黑犬的喜愛叫兩個哥哥吃味不已,怎麼看黑犬怎麼不順眼,更是沒少挑撥離間。
是嫉妒也是擔心,沈家兩個哥哥看到黑犬就心裡頭發怵,由衷對它忌憚不已,生怕自家小弟不小心葬身犬腹。
但不論兩個哥哥怎麼說,小少爺都是搖頭,他早把阿玄也看做了家人之一,還反過來勸兩個哥哥和阿玄友好相處,並信誓旦旦地保證:“阿玄絕不會傷人!”
這話是真的,倒不如說齊初衍從頭到尾都懶得搭理誰。
沈家兩個哥哥雖說因此稍微放下了心,但對黑犬仍是橫挑鼻子豎挑眼,怎麼看怎麼不爽。
家庭和睦,豐衣足食,還有一隻大狗可以隨便擼,隨便吸,快活似神仙。
可惜幸福的日子總是短暫的,在小少爺剛剛及冠的那一年,他就因一場重病而去世。
他的家人到處求醫問藥,待他病入膏肓後更是求神拜佛,想儘各種辦法就為了他能活下來。
一位道士見了小少爺後直搖頭,歎氣道:“這是他的命啊,我救不了他,你們早日準備後事吧。”
庭中的齊初衍睜開了深邃的黑眸,若有所思地看向小少爺的臥房,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了嗎。
正如道士所言,這是窮書生這一世的命運。
他注定在及冠之年而亡,無人能救。
齊初衍一如窮書生的第一世一般,靜靜看著他走向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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