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親這一事沈青臨和伏翎都是第一次,仔細想來竟不知該從何開始。見狀秦三娘主動擔下了所有的事項,於是沈青臨和伏翎便開始琢磨婚服一事。
他和伏翎都不準備將這一婚事大辦,一來沒有地方允許,二來兩個人都習慣了低調,若是像旁人一樣吹鑼打鼓,倒是讓沈青臨覺得不適應。
隻不過,除了婚服以外,還有一件大事,需要他們解決。
他們雖是不想大辦,可還是需要有人見證。沈青臨雖然在永寧村生活了三年,可是他沒有忘記楚敬門才是他從始至終的家,若是要邀請賓客,楚敬門是必不可少的。
他摩挲著手裡的布料有幾分心不在焉,以至於商鋪的老板喊了好幾聲他才反應過來。手裡的大紅布料讓他有些晃神,他看了旁邊的伏翎一眼,輕聲道:“就這個吧?”
這身衣服算得上這家商鋪的頂好布料,上麵繡著比翼雙飛的喜鵲,金絲將它們勾勒得惟妙惟肖,紅衣似楓,衣袖的尾端點綴著一排流蘇,搖曳生風。
伏翎點點頭,將懷裡的碎銀子取出來遞給商鋪的老板。老板在這一帶賣了許多年的婚服,第一次看見光是摸了摸看了看就給錢的大戶人家,連忙收過恭維道:“這位公子好生俊俏啊,新娘子也一定很好看吧?”
他無意之間說的話,讓本來有些心不在焉的沈青臨一下紅了臉。他抿著唇沒有說話,旁邊站著的伏翎順著那老板說的點點頭,道:“自然是極好看的。”
說完還時不時朝著沈青臨的方向看過去,在旁人看不到的角落裡,沈青臨伸手輕捏著伏翎的手背,皺眉暗地示意對方不要胡說。伏翎笑著點點頭,將錢付過之後帶著沈青臨一路往前走。
新婚要置辦的東西很多,光是喜糖他們就走了不少商鋪。他們兩個的氣質本就卓爾不凡,在大街上走來走去自然吸引了不少過路人的眼光,看著他們出入一個又一個置辦喜事的商鋪,久而久之竟有幾分奇異的般配。
伏翎雙手拎了不少東西,見沈青臨若有所思地看著前方,輕聲道:“師尊在想什麼?”
“......沒事,”沈青臨想了想,複又說道:“我想著,什麼時候將師兄請過
來,否則我總覺得這場成親少了什麼。”
聞言伏翎點了點頭,讚同道:“掌門和師尊情同手足,自然是要請他來的。”
“嗯,還有澤羽......”
說到這裡,沈青臨又不自覺地歎了口氣。這三年來,他和季澤羽依舊保持著聯係,每逢過年他便會收到書信幾封,大多是季澤羽四處遊曆的感想和對沈青臨二人的慰問。字裡行間情誼深重,卻絲毫沒有提及季長柯。
想來幾年前他離開楚敬門之後,就再也沒有回去,舊日情深意重的父子,現在卻是形同陌路。
思及此,沈青臨心緒沉重。伏翎見狀在旁邊輕聲道:“師尊,我們現在回去吧?”
“嗯?”沈青臨沒反應過來,看著伏翎說道:“買完了嗎?”
“還沒有,不過時間應該快到了。”伏翎笑著看向沈青臨,眼神裡溫柔中帶著幾分神秘。
沈青臨不明所以,跟著伏翎一道回了竹舍。天色已過晌午,陽光將被竹林中隱蔽的居所慢慢照亮。竹影震顫之間,灰白的牆垣之前站著一個人。
那人黑袍加身,寬肩窄腰,比印象中多了幾分沉穩,他背對著門扉所在的方向,長發用發帶束起,雙手握拳置於身後。
一種極強的熟悉感縈繞在沈青臨心頭,他在原地頓了頓,卻看見伏翎像是早就料到一般站在旁邊看著他。沈青臨頓時了然,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遠處傳來熟悉的聲音:
“師尊。”
季澤羽轉過身來,三年不見,他的容貌與以前沒有多大的變化,但無論是氣質還是閱曆,都讓沈青臨沒來由地覺得有幾分陌生。都說人的變化是一年一年按部就班的增長歲數,可是隻有沈青臨明白,季長柯是在那一天、一瞬間長大的。
這幾年來沈青臨與伏翎朝夕相處,並沒有感受到三年的時光有多漫長。可是現在見了季澤羽,卻徒然感覺到白駒過隙,時間竟這樣悄無聲息地流走了三年。
他張開嘴,想要說什麼,卻又閉上。往前連連走了幾步,在季澤羽身前站定,皺起眉頭眼前有些許水霧。他輕輕撫上季澤羽的肩膀,顫聲道:“怎麼......怎麼突然來了?”
“師弟讓我來的。”季澤羽笑了笑,隻是這一笑,卻讓沈青臨驀地之間恍惚。
許多年前季澤羽也經常這樣無所顧忌地在自己麵前展露笑顏,那時候什麼都還沒有變,江映柔、君複、季長柯......都還是最初的樣子。
看著沈青臨的睫毛漸漸被暈染,季澤羽的雙眼也有些許濕潤。這些年他雲遊四海、斬妖除魔,再也沒有回楚敬門,於是中修界內大大小小的地方都有了他這個散修的名號。功與名、成功和仰望,本來是少年的季澤羽一直渴求的,可是現在都擁有了,他卻是怎麼也開心不起來。
前幾日他便收到了伏翎千裡之外傳給他的信封,字裡行間雖是說得有幾分隱晦,但他也從中知道了,他的師尊要與他的師弟成親的消息。
其實他從很久之前就隱隱地感受到了他們兩個人的不對勁,或者說伏翎那眼底洶湧的愛意實在是太過明顯,他想不知道都難。
這斷袖一事他幾乎是聞所未聞,而且故事的兩位主人公都是他的至親摯友,一開始他是難以接受的。可是離開楚敬門這麼多年,他嘗儘了太多悲歡離合,如今再看見伏翎和沈青臨,竟從心中徒然生出幾分感慨和安心。
如此也好,隻要他的師尊高興,怎樣都是好的。
沈青臨帶著季澤羽往裡走,師徒三人像往日一樣圍坐在桌椅旁,聊著一些無關痛癢卻又言無不儘的事情。
多年不見,有太多思念難以紓解。季澤羽聊起了這幾年所看所觀之景,歲月雖是將他原本有幾分輕狂的性情雕刻成了成熟的模樣,可是在聊起他的所見所聞時,季澤羽又像以前一樣開始侃侃而談。
他仗劍走過許多地方,鋤奸扶弱的事跡沈青臨早就耳聞。他一邊說,沈青臨一邊看著季澤羽手上幾道被刀劍所傷的瘡痍,心疼之餘沈青臨不由得讚道:“澤羽現在也擔得起宗師的名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