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手拉手往回走,羅什開心地馬尾甩得特彆歡脫:“佳一,周末你會來找我麼?”
芮佳一紮著兩個羊角辮:“當然。”
羅什把自己新買的零食拿出來和她分享。
芮佳一吃掉了大部分,然後說:“精品店有賣貝殼手鏈,據說紫貝殼代表友誼,粉色代表愛情……我們也去買一個吧。”
羅什欣然同意。
說實在的,這畫麵看著不但無趣,還尷尬。
祈天河強撐著眼皮看下去,因為座椅的角度不好,讓人脖子很難受,他抖了抖發酸的腿,無所事事摸狗頭。片刻後歎了口氣,收手調整了一下坐姿。
電影轉了一個較為明亮的場景,祈天河餘光瞄見指縫間的黑色長發,愣了下,下意識尋找頭發來源,低頭時竟直接對上一雙過度黑白分明的眼珠。屍犬不知何時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小孩的腦袋,一雙青紫的手拉過他的胳膊放在自己頭上,小孩咯咯笑個不停。
屏幕一暗,一行血字替代原有的畫麵:你相信這世上存在牢不可破的友情麼?
祈天河剛想張口,肌肉酸疼,整個人像是被定格住了。
小孩咧著嘴把手攤開,裡麵是一串貝殼手鏈,然後又重新把拳頭握緊,讓祈天河選。
根絕電影情節,毫無疑問選有項鏈的就是代表相信存在,虛握的那隻手代表不信。
祈天河皺了皺眉,這種時候絕不在於他個人的答案是什麼,而是提問人的內心想法。回顧電影情節,開篇紀錄了一段友誼的開始,隻是建立在恐怖副本這個基礎上,之後的故事少不得會有反轉。
屏幕上的血字在逐漸消失,祈天河意識到那可能是倒計時,如果沒有在限定時間內作答,可能就相當於交了白卷。
沒多久,隻剩下最後兩個血字,那兩個字也漸漸模糊,祈天河不再遲疑,冷靜地盯緊她握有項鏈的那隻手。
小孩嘴角裂開的弧度越來越誇張,屏幕恢複亮度的時候消失不見。
祈天河重新恢複行動力,腿上多了一串紫色的貝殼手鏈。
影院不複之前安靜,傳來低低的交流聲,祈天河猜測大家剛剛的遭遇差不多,再一看陸南和陳點水,都戴著貝殼手鏈。
座位上突然有個人猛地站起來,他環顧左右,發現視野範圍內的玩家都選了手鏈,立即驚慌失措:“故事到後麵一定有反轉!你們想簡單了……”
來來回回重複,更像是在說服自己。
劉建就坐在這玩家不遠處,認出對方是在車上被瘦高馬臉欺負的,看他的反應,再看其他人的,不由鬆了口氣。
他是瞎蒙的,至少就目前來說,應該是蒙對了。
祈天河預計一時半會兒危險不會接踵而至,起身走到主管那裡,試探地叫了一聲。
主管一動不動,祈天河繞到身前,發現他好像是睡著了,頭歪倒在一邊。又叫了幾聲,主管毫無反應,祈天河伸手探了探鼻息,十分急促,但還活著。
上樓梯的時候,一股強烈被窺視的感覺傳來,祈天河扭過頭,坐在那邊的兩名玩家穿著清一色的西裝,其中一個衝他笑了笑,說:“老大讓我問你好。”
祈天河正想著這人老大是誰,對方用口型說出巫將的名字。
他麵色不變,往回走的時候思索巫將怎麼知道自己會下這個副本。
“NPC是個什麼情況?”陸南的聲音讓祈天河回過神。
“看著像睡著了,但叫不醒。”
屍犬又回來了,趴在座位旁,祈天河見狀無奈搖頭,也不知道鸚鵡讓帶上它有什麼用,遇到危險跑得比自己這個主人都快。
借著電影院昏暗的光芒,祈天河研究貝殼手鏈。材料有種廉價的質感,每個貝殼上都刻有一個小字,串聯起來是‘友誼天長地久。’
適才他選擇相信的原因很簡單,提問者是個小孩,還是和主角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孩,電影中這個年紀的羅什對待友誼的態度還很積極。
情節剛有一點起伏,轉眼又回到了開始的索然無味。
兩個小孩一起做遊戲,做作業……祈天河突然理解這電影為什麼沒有製片人的名字,哪怕是個普通人,也不會拍出這麼個沒水準的成片。
褲腳被扯了扯。
以為鬼童去而複返,他反射性準備踹開,聽到屍犬熟悉的低吼聲,才止住動作。
屍犬鬆開牙,朝著某個方向喉嚨裡擠出呼呼的異響。祈天河看過去,那裡總共坐著三名玩家,略一思忖吹了個口哨,其中有兩人轉頭,抱著布娃娃的玩家發現沒什麼狀況,以為被戲耍瞪了眼祈天河。
祈天河使了個眼色。
抱布娃娃的玩家意識到什麼,猛地轉頭看身邊的同伴……瘦高馬臉雙目瞪得滾圓,眼球下麵的神經都斷了,像是看到什麼難以置信的景象。他的十根手指被連根切斷,座椅遭鮮血浸濕,卻沒有多少血腥味散出。
檢查屍體時的動作不小,引來其他人注意。
先前選錯答案變得神經質的玩家此刻都愣住了:“死得怎麼是他?”
所有人的疑問這時都一樣,瘦高馬臉被剁掉的手指和貝殼項鏈全部散落在地上,而他明明做出了和大部分人一樣的選擇,竟然就這麼離奇死了,還是在身邊有兩位同伴的情況下。
最緊張的莫過於新人玩家劉建,原本以為選貝殼項鏈就能暫時不死,誰曾想美好的幻想一瞬間便被打破。
祈天河給屍犬順毛,狗叫聲消停下來,沒瞧出端倪後眯了眯眼問:“有什麼發現麼?”
陳點水:“或許他觸犯了另外的死亡規則。”
陸南則望了眼死去玩家的方向,起身過去轉了一圈,回來描述一下瘦高馬臉的死狀。
“創麵不規則,出血量很大,當時的場景應該是死者坐在座位上,手垂在兩側,底下有東西用剪刀一根根剪斷了他的手指。”
畫麵光是被描述出來就足夠讓人不寒而栗。
“這隻鬼的能力不可小覷。”陸南沉聲道。
玩家普遍坐得集中,那麼大的動靜,竟然沒一個人發現異常。
電影還在繼續,演兩小孩的日常,他們說得每個字都能聽清,然而組合起來鑽入耳朵時,給人的感覺隻有迷茫。一時間從未有過的強烈倦意席卷而來,每一次眨眼睛,祈天河恨不得閉眼的時間再多一秒,他確實也這麼做了。不知不覺大腦一片放空,胳膊跟著垂下來,右手砸到了狗腦袋,屍犬不樂意地吼了一聲,祈天河突然驚醒,後怕地發現險些打了個小盹兒。
陳點水和陸南也在和困意做鬥爭,無暇顧及他,前麵的新人更誇張,睡得口水都快要流出來。
本著人道主義情懷,祈天河踹了一下座椅,劉建抖了一下,坐起來東張西望。沒多久,又再一次昏昏欲睡。
深知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又一次快要入眠時,祈天河直接站起身往外走。
陳點水沒有阻止,反而準備跟他一起出去。
“你們要走?”情侶中的女方把美甲片拔下來,一直靠著劃掌心來提神。
祈天河點頭:“出去透個氣。”
提示裡隻說不能睡著,可沒說不能離開。當然中途離場的風險也不小,會錯過劇情。
此時大約有四五名玩家陸陸續續起身,顯然都打著一樣的主意。
安全出口的標識不亮,樓梯口一片漆黑,祈天河走在最前麵,推了下門,沒推動。身後走來兩人幫忙,結果三個成年男人的力量都沒辦法把門推開。
“檢票員在門口,叫一下看看?”有人出主意。
見沒人實踐,這人親身上陣,以要上廁所為由不斷拍門,一分鐘過去,毫無響應。
祈天河盯著厚重的門,沉默不語。
如果用上小鏟子,他有把握破開,可一旦那麼做,很大可能要被鬼盯上。短暫的權衡後,他重新走回座位。
有能力破門的不止他一個,顯然各自存在顧慮,最終都是不言不語地坐回去。
前排新人把嘴唇快咬破了,都抵擋不住困意,有些焦躁地狠狠拍了拍座椅:“這破電影什麼時候才能放完?”
屏幕裡羅什又和小夥伴去上學了,祈天河抹了把臉,第一次祈禱主角能短命些。否則這樣演下去,可以播幾十年。
羅什的日常無限重複,電影院裡的時間仿佛靜止了,不知過去多久,傳來一聲慘叫,祈天河詭異地連抬頭的心情都沒有。
他太困了,甚至想要開口命令屍犬咬自己一口,可惜屍犬不具備攻擊能力,隻會發出示威地低吼。
電影演到羅什放學回家躺在床上,她鑽進舒服的被窩裡,愜意地哼哼兩聲,自言自語:“一隻羊,兩隻羊……”
祈天河很想糾正諧音不同,這種數羊的方法隻適用於外國人,然而他本人卻在主角這種無限數羊的過程中,眼皮即將徹底聳拉下來。
半闔著眼目光呆滯地望著屏幕,祈天河……確切說是所有人都沒有發現電影院裡,一個小女孩正四肢貼地,在座位底下鑽來鑽去。
她先來到了新玩家劉建麵前:“哥哥,你困麼?”
劉建控製不住地說出一個‘困’字,他是真的困了,恨不得鑽進屏幕裡睡上一覺。小孩笑容一下變大了,蠱惑著說:“把手給我,我帶你去找地方休息。”
大腦已經停止運轉,劉建完全喪失自主意識地伸出手,小女孩卻在此時拿出一把剪刀,在對方驚恐的目光中對準他的手指……
擦乾淨剪刀上的血跡,小女孩哼著清脆的歌聲,找到下一個目標。
“哥哥,你困麼?”
陸南冷漠:“不困。”
小女孩臉一下冷了:“你騙人。”
說完輕柔地一遍遍數著羊,陸南眼皮子開始打架,眼看就要睡著,又忽然清醒。小女孩麵孔有一瞬間的扭曲,改唱搖籃曲,每次都在快成功時失敗。
“彆鬨了,”突然間陸南雙目赤紅,像是變了個人,他相當反感熊孩子,吼道:“滾一邊去!老子好幾個人格,一個睡覺還能換另一個。”
小女孩死死盯著他的瞳孔,確定沒看到任何疲憊之態,恨恨地爬到旁邊的祈天河身邊。
屍犬第一時間跑到安全區域窩著。
它倒是叫了兩聲,然而祈天河太困,壓根沒聽見。
“哥哥。”小女孩的聲音比屍犬小太多,卻有著神奇的魔力,讓祈天河第一時間看向她。
“哥哥,你困麼?”
祈天河控製不住地張開嘴:“你……爬遠點。”
小女孩咯咯笑著,又一次問:“哥哥,你困麼?”
“不,不困。”祈天河死死捂住胸口。
小女孩笑容愈發詭異,湊近他哼唱搖籃曲。
座椅的位置就這麼多,根本躲不開,這裡似乎成了一個單獨的空間,其他人誰也不知道電影外在上演怎樣的一幕。
催人入睡的歌聲中,祈天河再也控製不住,猛地俯身:“嘔……”
小女孩臉上的笑容定格住,像是卡帶了,緩緩低頭看向胳膊,似乎不敢置信自己被吐了一身。
“都讓你爬遠點,”祈天河難受得彆過頭又是乾嘔了幾下,臉色難看說:“……哥哥正忙著自己跟自己講道理。”
話說回來,被嗶嗶技能命中原來是這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