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其他人不這麼想。
不知是誰開的頭,人群窸窸窣窣,最後好像達成了某個共識,一個聲音明顯高出聲:“道個歉吧……”
其他人紛紛應和:
“是誒……道個歉吧……”
“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事,都各自退一步……”
段白焰沒打算道歉,但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程西西是對的,告白成功的一定都早有預謀、互相屬意。因為在謝師宴上告白,本身其實是個糟糕的決定。
因為一旦被拒絕,就不會有後路。哪怕嘴上放下,心裡仍然介懷,當著所有老同學的麵,簡直此後二十年的同學聚會都不敢來。
可他不想為這麼一個莫名其妙的人妥協。
那姑娘還在抹著眼淚嘟囔“你這樣的人以後肯定不會有人喜歡”,段白焰想,如果他真的那麼冷酷無情,他早打她了。
有男生走過來,小聲勸他:“就稍微安慰她一下,也不是多大的事……”
“憑什麼?”段白焰反問,語氣頗不耐煩。
“哎……”那男生愣了愣,像是沒想到他絲毫不留情麵,“大家畢竟都是同學……”
“今天起,就不是了。”段白焰拿起外套,冷笑,“我的學校,她考不進來。”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出宴會廳,背後響起衝天的哭聲。
外麵天色正晴,陽光垂落,可他原本的計劃全部被打亂了,心裡堵得厲害。
走出去一段路,理智緩慢地回落,他才遲遲意識到,一直有條尾巴悄悄跟著他。
段白焰心裡一跳,回過頭,果不其然,是薑竹瀝。
他有些緊張,想解釋剛剛那個姑娘的事,可打了半天腹稿,最終也隻憋出一句不冷不熱的:“為什麼跟著我?”
“怕你出事呀。”薑竹瀝無辜地眨眨眼。
段白焰喉結滾動。
“還有就是……那個。”薑竹瀝低著頭,聲音很小,猶豫了一下,才道,“你不要覺得,沒有人喜歡你。”
她輕聲說:“我就很喜歡你。”
濃蔭蔽日,夏日的蟬鳴一聲一聲落在耳畔,段白焰眼前發白。
“段白焰那個人吧。”薑竹瀝低頭踢石子,“雖然他冷漠無情脾氣壞……”
他:“……”
“刻薄嘴毒愛逃課……”
他:“……”
他滾燙的心迅速冷下來。
她沒注意到他的表情,還在低著頭小聲嘟囔:“待人苛刻,心眼小,還老是凶我……”
段白焰忍不住:“差不多點兒行了啊。”
“但是……”薑竹瀝停住。
但是段白焰超級超級喜歡你。
他默不作聲地想。
“但是他長得好看。”
段白焰:“……”
OK,fine。
薑竹瀝微頓,又輕聲說:“而且,我喜歡他,想跟他戀愛。”
段白焰愣愣地看著她,怔了半天。
等他回過神,心早在她開口的那一瞬間,就已經軟得稀巴爛。
“段白焰。”她轉過來,眼底流露出藏不住的緊張,表情卻很認真,“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段白焰無法回答。
她開口的時候,他覺得有五百隻小天使撒著花在他腦袋旁狂吹薩克斯,他震耳欲聾,他喜極而泣。
他連一秒也不想矜持:“好。”
薑竹瀝低下頭,難過地蹭蹭地麵:“好吧……我就知……等等?”
她猛地抬起頭,難以置信:“你再說一遍?”
段白焰歎息。
看樣子,她在來之前,就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
所以她不是裝的……她是真的傻。
段白焰哭笑不得,握住她的手。
“我說,”他難得耐心,低聲重複,“好。”
夏季烈日炎炎,熱氣從腳底向上蔓延。
峰回路轉,柳暗花明,水到渠成。他沒見過比這更順利的收尾了,簡直不亞於電影的happy ending大結局。
段白焰低頭看她的眼睛,她也在望著他,眼底一片亮晶晶的光芒。他忍不住想,如果他拒絕她,她可能會找個角落躲起來哭唧唧,但她不會罵他。
“不不不,不不——”聽他講到這兒,薑竹瀝連忙嚴肅地打斷,“我會罵的,會的,我會罵得超大聲。我還會哭,嚶嚶嚶得撕心裂肺的那種。”
段白焰:“……”
“因為你以前一直都……對我愛答不理,所以你答應了,我當然意外。”她控訴得有理有據,“直到現在,也還是一直忽冷忽熱。”
段白焰突然急了。
他什麼時候愛答不理了?拍電影還允許人物有畫外音呢,她就不能自己腦補一下嗎?
段白焰有些挫敗地垂下眼,低聲問:“你知道,當時為什麼答應得那麼爽快,沒想著讓你再追我一下嗎?”
薑竹瀝眉峰微聚。
她想提醒他,這種吊著彆人使勁作的行為,一般高發於風評不太好的女性。
但她不敢直說,隻能配合著乖乖搖頭:“不知道。”
他低聲:“因為舍不得。”
他希望她依附,希望她依賴——這二者的根本都是在為彆人提供安全感,而不是讓對方變得更加忐忑不安、患得患失。雖然他嘴上不承認,可心裡從來不想看她吃苦頭。
薑竹瀝點點頭,不為所動:“喔。”
“當年,我沒有讓你追我。”段白焰的朋友們雖然都不怎麼靠譜,可江連闕的確教會了他循循善誘。微頓,他抬眼看她,“可是現在,我來追你了。”
“——你舍得,再教我等嗎?”
微風輕拂,她若有所覺,也望向他。
四目相對的瞬間。
他頭上迎風招展的長耳朵,凳子下毛茸茸的的大尾巴,和那一對尖尖的邪惡牙齒——
全都一起露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