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湛愉悅地接過奶茶, 給大家分飲料去了。
薑竹瀝哭笑不得, 打開手機, 向段白焰敲消息:“你也好意思自稱小鮮肉?”
大概是不在手機旁邊, 他過了一陣子才回複,聲音裡帶著難得的笑意:“收到了?”
“嗯。”
他強調:“珍珠最多的那杯是給你的。”
剛說完,沈湛拿著一杯灌滿珍珠的奶茶躥了過來:“小姐姐!你的鮮肉給你點了一份特彆定製!”
這是薑竹瀝高中時的愛好。
機緣巧合, 她曾經拜托他幫忙帶過一杯奶茶,讓他加雙份珍珠。
他似乎單單記住了這件事, 之後但凡給她帶飲料, 都讓人把珍珠加滿, 嚼到她腮幫子發疼。
薑竹瀝把吸管插.進去, 腮幫子鼓成一隻鬆鼠。
段白焰那邊現在淩晨三點半,繁星滿天。
他靠在安靜的陽台上, 發下午茶的照片給她看。小銀架子上擺滿精致漂亮的甜品,他的濾鏡像日本電影的劇照一樣小清新:“我把金主的錢花光了。”
聲音低沉, 語氣裡含著滿滿的炫耀意味。
“真棒。”金主咽下口中香氣馥鬱的奶茶,不假辭色地誇他,“花完那些錢, 我就允許你回來了。”
段白焰眼底浮起笑意:“劇組好玩嗎?”
“劇組……”薑竹瀝猶豫一瞬, 有點沮喪,“好玩是好玩,但是……但是我覺得, 也許我演不好孫雋。”
段白焰沒有說話, 安靜地聽她說。
她把這幾天發生的事, 和自己的困惑,一一告訴他。
段白焰沉默了一陣,問她:“你覺得‘孫雋’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她的回答非常乖巧:“是一個苦情劇裡常見的優秀姐姐。”
“……還有呢?”
“她對弟弟孫卓的態度很矛盾……孫雋並不是一個太愛弟弟的姐姐,但也沒有對弟弟抱有什麼敵對情緒,她和鬆子不一樣,如果父母更愛弟弟,她就選擇更愛自己——所以孫雋不討厭弟弟,直到他真正變成家庭的負擔、可能影響到她的人生之前,她的態度都是‘無所謂’。”
“你覺得孫雋這種狀態,是正確的嗎?”
薑竹瀝非常猶豫。
她掙紮半天,說:“我可以理解孫雋,因為客觀來說,她的人生的確跟孫卓沒什麼關係,沒道理被孫卓拖累。”
段白焰“嗯”了一聲:“可是?”
“可是……”她猶豫不決,“我無法接受。”
“無法接受‘孫雋是一個自私的人’,還是無法接受,‘如果承認了她的邏輯,那麼我將默認與她成為同類,也是同樣自私的人’?”
薑竹瀝敏感地察覺到,說到這些問題時,他好像變得極其有耐心。
她無法確定,他的耐心到底來自於“她”,還是“他們正在討論的這件事”。
因此她的回應有些局促:“也許是後者……”
段白焰察覺到她的心不在焉。
所以他沒有開口,打算等等她。
薑竹瀝非常抱歉:“對不起,我想先問個無關問題。”
“嗯?”
“你拍電影的時候,也這樣嗎?”
段白焰愣在原地。
他怔了半天,遲遲反應過來,差點兒笑出聲。再開口時,尾音愉悅地上揚:“薑竹瀝?”
“……”
“你在吃醋?”
“……”
薑竹瀝咬著吸管,想掛電話。
然而下一秒,像猜到她想法似的,他立刻發出無情的警告:“再掛電話,我讓你大年三十之前都下不了床。”
“……”噫!
陽台上冷風嗖嗖,段白焰開門回屋。
他停了一陣,低聲解釋:“教演員演戲,是導演工作的一部分——”
“但如果每個演員都等著我教,我會累到英年早逝。”
“所以是挑人的嗎?”薑竹瀝眨眨眼,努力讓自己顯得不那麼迫不及待,“那你挑人的標準是什麼?”
“挑好看的。”他低笑一聲,不假思索,“那種白白淨淨的小姑娘,我最喜歡了。”
——現在吧,就是現在了。
薑竹瀝想。
這次分手要分得乾脆一點,不要再給他回頭的機會。
段白焰擰亮床頭燈,等著她來懟他。
然而過去很久,她沒有掛電話,卻也沒有開口。
“竹瀝。”段白焰趕緊叫她。
“嗯。”
他舔舔唇:“你剛剛是……生氣了嗎?”
隔著這麼遠的距離,他看不到她的表情。
不然他能一邊逗她,一邊親親抱抱舉高高。
“……沒有。”她聲音有些悶,“我剛剛在吸珍珠,真的好多,怎麼嚼都嚼不完。”
“……”
段白焰微微鬆口氣:“這幾年,我的確讀過很多劇本,也接觸過很多演員。”
當他們站在舞台上,或者鏡頭裡——
當他們將自己代入成故事裡的角色,去體會角色們的想法與立場,將自己和它們融合的時候,他覺得,他們都處於一個微妙的臨界值。
他們勇敢而怯懦,敏感而銳利。
他們體會角色的時候,也需要彆人來體會他們。
——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這是段白焰雖然承認,但沒有精力去理會的事實。
他和餘茵不一樣,他厭倦與人交流,對人抱有苛刻的期待,希望他的演員們能夠完成自我成長,儘管他和他們一樣不成熟。
“所以竹瀝,我們每個人都走在彆人走過的路上,你可以大膽一點。”
然而現在,他頂著滿頭璀璨的星光,聲音低沉,語調裡有自己未察覺的溫柔,“你理解的孫雋,就是孫雋原本的樣子。”
“孫雋是孫雋,你是你。”她們共通,但又不同。
餘茵將其他場次的拍攝提前了,薑竹瀝得以完整地喝完整杯奶茶。她將珍珠也吸得一粒不剩,感覺好像是吃掉了一大杯甜糯米丸子。
她心滿意足,真心實意:“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