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裡熱乎乎的,見她沒有推開他,段白焰滿足地在她頸窩拱拱:“你不要擔心爺爺,他老了,連討厭我的力氣都沒有。”
薑竹瀝:“……”
這怎麼聽著不像什麼好話?
她沒有接茬,睜眼看著頭頂的星星燈,很久沒有說話。
耳畔的呼吸聲逐漸平穩,直到她以為他已經睡著了,才小小聲地說:“跨年時,我去看了倪歌的表演……她跳舞真的很好看很好看。”
那樣的人,好像不管走多遠,舞台上永遠有一束光屬於她。即使她不回頭,身後也永遠有人鼓掌喝彩。
“……”他沒有應聲。
她頓了頓,輕聲:“我還看到了江連闕發的微博。”
JC的這位太子其實很少發微博,他第一次在慕尼黑跨年,竟然還是攜未婚妻出鏡——
這也是薑竹瀝第一次見到江連闕傳說中的未婚妻,她沒有露全臉,頭上戴了一頂軟綿綿的白熊帽子,遮住大半張臉,隻露出小巧白皙的下巴,和微微上揚的唇角。
旁邊坐著江連闕,他與她戴情侶款的帽子,笑得傻不拉幾。而他們的自拍背景,是座無虛席的音樂廳。
“我好像……”她揉揉鼻子,悶聲說,“沒有機會,成為那樣牛逼閃閃的人了。”
我好像沒有機會,成為一個英雄,或是值得被記住的人。
良久,段白焰沉默著抱緊她。
“沒關係。”他低聲說,“薑竹瀝也很好。”
她平靜地提醒他:“薑竹瀝隻有成績好。”
長久以來,這似乎都是一個無用又雞肋的屬性。
“沒有。”他頓了頓,聲音很認真,“薑竹瀝哪裡都很好。”
薑竹瀝睜著眼,覺得自己好像一個無理取鬨的小女孩,可她以前戀愛就沒機會問這些問題,她實在憋得太久、太久了。
她想躲在大人懷裡撒嬌,想被誇讚,想得到獎勵,想要贏。
所以儘管她非常猶豫,糾結很久,最後還是把話問出了口:“……是哪裡?”
“千般好,萬般好。”夜色深沉,他沉默了很久,最後一句話,聲音壓得很低很低,“薑竹瀝很好,人間就很好。”
薑竹瀝愣了一陣。
眼眶突然熱起來。
***
一過冬至,段爺爺就搬到了雪山上。
薑竹瀝緊張兮兮,為他準備了很多老年人產品,段白焰望著塞不下的箱子,猶豫很久,提醒她:“我爺爺的小房子恒溫,那些保暖的東西,他全都用不到。”
薑竹瀝並不打算放棄:“他不用的話,你留著用。”
段白焰垂眼,看看那個醜陋的老年人爆款過冬神器,沉默一陣:“……好。”
兩個人訂的是清晨航班,抵達山腳下時,下午剛剛過半,天還沒有開始黑。
段爺爺派了人下來接他們,開車行駛到半山腰,段白焰抿唇,拒絕繼續向上:“我今天在山腰住一晚,明天再上山。”
山腰建有溫泉酒店,秘書沒有拒絕。
薑竹瀝聽到“溫泉”這兩個字就腿軟,她簡直懷疑段白焰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癖好,途徑這裡,還非要住一晚。
她小心翼翼:“你不會是又想……”
段白焰獰笑:“對,就是你猜的那樣。”
“……”
看他這表情,那應該不是。
“我哪有那麼下流。”逗完之後,他解釋,“這家的日料很好吃,來嘗一嘗。”
山上難得有這樣周全不敷衍的店,薑竹瀝之前沒來過,對周遭的一切都感到新鮮。
安置好行李,天色已經慢慢暗下來。
服務生將他們引向後院,院子是半開放式,臘梅嬌豔欲滴蕊梢落著新雪。透明玻璃伸到頭頂,擋住空中飄揚的雪花,軟蒲團放在簷下,木質小桌台底下隔著一層透明玻璃,是從山上引下、還未冰凍的山泉。
四下空寂,積水空明,曲水流觴,薑竹瀝覺得,自己現在好像活在高中課本的古文中。
“來乾一杯。”段白焰低頭倒酒,小杯子跟她煞有介事地碰一碰,發出叮的輕響,“紀念今日。”
薑竹瀝的眼睛亮晶晶:“紀念今天的酒嗎?”
段白焰沒有說話。
他一隻手撐著臉,目光微微向上,停頓了很久,指著天空道:“紀念這個。”
薑竹瀝也抬起頭,星光清寒,月色皎皎,天空中一片寂靜。
“什麼……”
幾乎是她開口的下一秒,不知是從哪裡開始,“咻”地一聲輕響,一枚煙花飛速升空,“啪”地在空中炸開,片片分裂成耀眼的光斑,然後流星似的,又迅速跌落。
接著是第二顆,第三顆……
天空昏暗,而星河璀璨。更加明亮的焰火噴薄而出,一束束地照亮大片夜空,盛開出巨大的花形,極致的光芒之後,又下雨般飛速墜落,好像柔軟的花瓣,一寸寸落在段白焰肩頭。
薑竹瀝愣愣的,他也在抬頭看天空。
這副光景燦爛而奪目,光芒一下一下地照亮他的側臉,她確定他眼中有笑意。風漸漸大了,而這一簇簇巨大的光暈,讓她恍如遊走在夢中。
“竹瀝。”一聲接一聲的“嘭”聲中,他輕聲說,“十八歲的時候,我是因為哮喘太嚴重,沒辦法碰灰塵,才不想跟你出去放煙火的。”
“嗯。”薑竹瀝的頭發被風吹亂,答應得很艱難。
“我從來就不討厭你。”
“嗯。”
“也沒有不喜歡你。”
“……”
下一秒,薑竹瀝站起身,吻了上來。
這個吻對段白焰來說也很夢幻,他微微抬眼,她周身好像都帶著焰火絢麗的光暈。
他垂下眼,扣住她的後腦。他吻得動情,然而他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下一秒,手機報複似的,瘋狂震起來。
他看也不看,打算劃掉。手一抖,點成了接聽。
“段白焰!”
不等他掛第二遍,段爺爺雷霆震怒,魔音穿耳,“你乾什麼呢?!你知不知道這是雪山山區!”
段白焰瞬間清醒了七分。
然而煙花還沒有放完,一朵接一朵地升空,嘭嘭地炸開。
他暫時性地放開薑竹瀝,盯著夜空看了一會兒,仍然感到快樂——這種心情無可替代,前所未有。
因為這個夜晚隻屬於他。
隻屬於他和她。
段白焰望著夜空,眼中光芒閃爍。
頓了一會兒,他的聲音對著話筒,興奮而放肆——
“爺爺——”
他說,“孫子正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