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吃。”薑竹瀝解下圍裙,主動給他投食,“不過它剛剛起鍋,可能會有點燙。你小心一點,或者等我洗完手,給你找雙筷子。”
段白焰沒有說話。
她習慣性地走到洗手台前洗手,打開水龍頭,往洗手液瓶子上按幾下,才發現洗手液空了。
薑竹瀝手上濕漉漉油膩膩的,站在原地環顧四周,想看看有沒有肥皂之類的替代品。
段白焰目睹了全程,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去外麵洗。”
她動動尾巴,乖乖跟他出去。
外麵有些熱,陽光穿透林木巨大的樹冠, 搖曳著投下細碎的光斑。
風過樹梢,林間葉片發出窸窸窣窣的響聲,四周風煙俱淨,天山共色。
薑竹瀝站在小台子上,段白焰立在她身後,一言不發地將她環在懷裡,仔仔細細地幫她打肥皂,兩隻手將她一雙手包在其間,小心地洗乾淨。
也許是午休剛剛結束的緣故,他身上的氣息很溫暖。被他環在懷裡,她鼻息間縈繞著一股清新的薄荷氣息,她猜測,那大概是他身上的洗衣液或衣櫃裡的香水。
但他很少這麼溫柔,薑竹瀝有些茫然,仰著頭問:“你睡一覺醒過來,心情怎麼突然變好了?”
他抿唇:“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你平時一直都超級凶,絕對絕對不會主動做這種事。按照我的經驗來看——”她有理有據,“如果不是發生了天大的好事,你絕對不會這麼溫柔。”
“……”
嗬。
段白焰強忍住冷笑一聲扔下她就走的衝動,繃著臉幫她把手洗完。
“你今天一直怪怪的。”她小聲嘟囔,“發生什麼事了嗎?”
段白焰的目光稍稍偏移,看到她白淨小巧的下巴,和垂在胸前的柔軟的黑色長發。
她就那麼站著,下巴尖尖,骨肉勻稱,微微歪著頭,目光探尋,眼神裡透出真誠的不解。
多無辜的一張臉。
段白焰還是忍不住冷笑了一下:“嗬。”
薑竹瀝:“……”
段狗還是狗,雷打不動的狗:)
兩個人一起往屋內走。
走了沒兩步,她突然想起:“我們是明天去露營嗎?”
“對。”
出發之前,他曾經給她講過大致的時間安排。時間計劃表上,列有露營這一項。
“那我要不要收拾什麼東西?”薑竹瀝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左顧右盼,在客廳裡轉完一圈,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我的手機呢?”
段白焰的唇緊緊崩成一條線。
“小白,你看到我的背包了嗎?——不是大的,是小的那個。”
段白焰沉默片刻,聲音發啞:“可能還掛在餐廳椅子上。”
薑竹瀝蹭蹭蹭地跑過去。
須臾,遠遠地傳來一句:“謝謝你!我找到了!”
段白焰微頓,也跟著走過去。
薑竹瀝一打開手機,就看到兩條未讀短信。都是教務處發來的,更正她的期末成績,並向她表示抱歉。
她驚喜極了,興衝衝地轉過去向他炫耀:“我的天,教務處說他們算錯了我的分!”
“……”
段白焰抱著手站在廚房門口,靠在門框上,眼神微暗,眼中的光線晦暗不明。
好久好久,他才回了一句:“嗯。”
但薑竹瀝開心得想開香檳。
“我好開心啊!雖然也就是0.3分的差彆!”她興奮唧唧地跑過去拽他的手,“我們今天下午是自由活動吧?沒有其他安排了吧?沒有了吧?”
不等他回複。
“——沒有的話,我們去看電影吧!去把以前你想讓我陪你看、但我看不懂的電影,一口氣全看掉!”
她興奮得好像一隻沒有儲備夠糧食,卻在山窮水儘的關頭又找到了不得了的寶藏、終於得以借此越冬的毛球小動物。
段白焰抱著手,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眼中不動聲色地翻湧風浪。
她現在很開心,開心到願意陪他做以前不想做的事。
但這一切的基礎都建立在,她馬上要走了——她馬上要離開他。
段白焰感到難以呼吸。
但他還是挑了幾部電影。
薑竹瀝興衝衝地端著一盤板栗,坐在他身邊剝。
家庭影院內光線昏暗,熒屏的幽光打在她臉上,將那張白淨的臉映得五光十色。
他挑的全是禁.片,耳畔充斥著各種奇怪的台詞和聲音,他默不作聲,臉龐隱藏在黑暗裡,一動不動地觀察她。
多漂亮的脖頸……多漂亮的腰。
他的目光像一隻手,從她的領口開始,緩慢地,不疾不徐地向下遊移。
下一秒,口中突然塞進一個硬硬的東西。
段白焰微怔,不等他開口問那是什麼,薑竹瀝的聲音傳過來:“是栗子啊,快張嘴。”
他張開嘴,咬的卻不是栗子,而是她的手指。
“那個,你咬住我了……喂!”
他咬得並不痛,但這個動作,不管是哪種含義,都透露出迷之色.情……
薑竹瀝愣了一下才明白他不是不小心,而是故意的。腦子轟地一聲,另一隻手順勢按住他的肩膀,想把他推開:“放放放開我……”
熒幕上的電影還在繼續,然而黑暗裡,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
段白焰用嘴接過栗子,嘴唇不輕不重地在她手腕上親了親,啞聲問:“你要走嗎,竹瀝?”
“什麼?我不……”話說到一半,薑竹瀝猛然反應過來。
臉上的紅暈迅速撤退,她正源眼鏡,不自覺地往後縮了縮,聲音一瞬小下去:“……你看到我的手機消息了?”
段白焰幾乎感到當頭棒喝,這個反問句,坐實了他此前的所有猜測。
她的確要走,她提前一年開始準備國外的學校申請,而他甚至不知道她一個人考了雅思遞交了申請表,他全程被蒙在鼓裡。
段白焰注意到她退後的動作,難過極了,啞聲問:“為什麼要躲開?”
“我真的沒想……沒想瞞著你。”薑竹瀝連忙停止撤退,乖乖坐好,鄭重其事地向他解釋,“我發誓,我原本想,在我決定出國的第一時間,一定先來告訴你。”
段白焰在黑暗中靠著熒光辨認她的五官,借此來判斷她口中所言的真假。
“但我……我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你。”她舌根發苦,“我之前問過你有沒有留學的意向,你說沒有,讀書期間也不打算出國。所以後來收到英國學校的有條件offer,我怕你會生氣……”
就一直拖著沒說。
“我有好幾次,是真的想主動告訴你……但,但我……”
始終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怕他發火,怕他生氣,怕他因為這樣的事離開她。
薑竹瀝想了很多遍,這像是一種刻在她骨子裡的頑疾,優柔寡斷當斷不斷,無論做什麼事,一定要把所有的最壞結果都想清楚、並且努力說服自己接受它們,她才敢動手去做。
而她至今沒能說服自己,“哪怕段白焰離開了你,也沒有關係”。
段白焰長久地沉默。
許久,誘惑般地,他啞著嗓子問:“你喜歡我嗎?”
“喜歡。”薑竹瀝不假思索。
這個問題的答案,她沒有懷疑過。
“那我們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他一邊說,一邊不動聲色地,不急不緩地,從那邊挪過來。
他冰涼的手指攀上她的肩膀,慢慢挑開,接觸肌膚。
薑竹瀝一個激靈,下意識想推開他:“彆……”
他停在她麵前。
下一秒,掐住她的下巴,不容反抗地吻了下來。
段白焰吻得很重,氣息滾燙,長驅直入,激烈凶狠,像要卷走她所有呼吸和溫度,帶著濃重的掠奪性。
薑竹瀝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他全身發熱,好像一團遊離的火焰,遊走在失去控製的邊緣。
她呼吸不暢,下意識地掙紮:“嗚……”
在經過了一個會被晉江高審掛上紅色長命鎖的漫長夜晚之後,薑竹瀝重新睜開眼。
她下意識地,艱難地動動手指,碰到冰涼的東西。
微怔,她低下頭。
陽光穿戶,落在白皙的手腕上。
——除了吻痕,那裡還有一副手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