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致淳最後還是跟趙鸞沅出了趙府。
他手臂相交,身體靠在輿架的前車板,緊盯著她,就好像她真的是要去會情郎。
這孩子著實是被寵壞了。
趙鸞沅扶額,帶上了他。
中立之地因為四大家族齊聚,比起往常要熱鬨很多,今晚卻顯得有些特殊。陸家侍衛將城門緊緊守住,隻說丟了一件珍貴東西,要一一排查出城之人。
冰涼的飄雪要落及人的身體時,又消失殆儘。
謝橫雖是領主,但對於陸家的事,也管不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做什麼都沒看見。
陸元笏說不需趙家一兵一卒,趙鸞沅沒派太多人,但這種大事,趙家不可能什麼也不做。
兩位在中立大地極具威力的趙家長老與陸元笏同行,趙鸞沅的輿架在經過大殿時停了一刻鐘,同他見上一麵後,取了靈珠,頷首讓幾個趙家侍衛在他左右,隨後便各自行路。
那些侍衛靈力深厚,趙鸞沅上輿架前看了他們一眼,她扶著車沿對他們點了頭,似乎在交代他們,好好守護靈珠。
趙鸞沅是穩妥謹慎之人,她並未隨陸元笏一同前往,對他所說的事也尚存微妙的疑心。
他一個長年沉迷於煉丹的人,為什麼會知曉這些連她都不知道的事?
趙家在中立之地的地盤很大,其中有一座摘星樓,位於高聳的白山上,從頂端,能俯瞰整個中立主城。
趙鸞沅站在高高的樓閣俯看這片白茫茫的雪地,橫欄牢固,肅穆的輿架侍衛守在兩邊,涼風吹散她黑直的長發,讓她纖細的背影在深暗的漆黑中越顯單薄。
屋舍從中立大殿四散開來,如同成型的八卦圖慢慢展開。
趙鸞沅不打算一直同陸元笏同行,讓許致淳跟在身邊倒也無所謂。陸元笏能成,她去上一趟,不成,那與她沒關。
纖白的手輕扶在橫欄上,不怕寒冷,趙鸞沅等山下的消息。
她早些年心腸硬狠,不是良善之人,近來因為身體和底下養了孩子的緣故,覺得事事留三分最好。
她心中對許鐸有虧,這份愧疚全給許致淳,並沒有留給許家。
殘虐的魔族會不會被陸元笏引出來,她其實並不是很在意,不能最好。
對於自己要做的事,趙鸞沅也心中沒有太大的把握,但這是個機會,試一試倒無妨。
許二少爺代表許家前來,依舊重傷躺床,她一眼便看得出許家內部極其不穩,沒人能服眾。
她心中還想著事,一隻大手按住她纖素的手,少年的身體從後貼了上來,寬厚的胸膛可靠成熟,趙鸞沅微抬起頭。
許致淳已經長得比她要高,從這個角度,她隻能看見他光潔的下巴。他麵色不嘉,好像還在生氣,倒是給人種玩鬨的孩子氣,像不會為人著想,但他渾身的靈力卻慢慢傳到趙鸞沅身上。
他開口道:“你們在做什麼事?這麼冷的天還這樣站在外麵,等犯病的時候,你又得找我。”
趙鸞沅今天見到陸元笏時,把他留在輿架之中,不讓跟著。許致淳因此生了好大一通悶氣,等她回去之後,半路都沒怎麼理她,偏又一直躺在她腿上,背過臉不說話,讓趙鸞沅都不知道他是真生氣還是假生氣。
許致淳在這方麵總拗不過來,總覺自己該是她的,她也是他的,看她和旁人親近些,麵上不顯,心中不知道在編排彆人什麼。當初趙綺南回來時他便哭個不停,要不是趙鸞沅一直哄,指不定鬨到什麼程度。
“陸家主知道了一些東西,我正在等他的結果。”趙鸞沅體內有他的靈力,身子暖和了很多,“不許再說什麼胡話,他是陸家的家主。”
涼風慢慢吹來,許致淳道:“你今天上輿架時還多看了他好幾眼,又不讓我跟著,你們到底要做什麼?難道是魔族有關?要不然你們怎麼在那種地方見麵?還把靈珠拿上了。”
她此行前來就是為了魔族的事,許致淳本就聰明,心思極其敏感,能推出魔族二字,很是正常。
但他到底是許家的人,在事情結束之前,趙鸞沅不可能把事情同他說清楚,她也不一定能成功。
趙鸞沅輕抽出自己的手,道:“外邊天涼,回去吧。陸家主像我保證件事,確實與魔族有關,你日後便會知道。”
許致淳哼了聲,卻是沒再多問,像是早就猜到她不會告訴他,牽著她冰涼的手回了屋子。
趙鸞沅轉頭看了一眼幽暗的漆黑,又轉回頭來,垂下的帷幔遮住寒冷,榆木燈亮光淡淡。
許致淳脾性不定,時好時壞,但人本性是好的,他很依賴她,趙鸞沅都知道。到底是自己底下長大的,寵了這麼多年,感情肯定是有的。
趙鸞沅歎了口氣,腳步輕頓,她開口道:“你可知有些事,是不能和我做的?”
她機敏異常,上次察覺到一絲不對勁後,心中便有了猜想,便找到醫女詢問。
趙鸞沅年紀還小時,接觸不到那種事,能接觸的時候,沒有時間,她以為隻有用上靈力才算得上修行,以至於過了這麼久,她都沒聯想到他們在做什麼。
要不是上次許致淳突發奇想為她用靈力療傷,她還起不了心思。
許致淳疑惑道:“什麼事?”
他的樣貌很俊俏,勝出他父親很多,一襲白衫更襯出乾淨的氣質,眸如朗星。
平日一點就開竅的人,在這方麵同她如出一轍……是她的錯,縱使這孩子再小,也不當容許他太過親近。
侍女安靜站在兩旁,趙鸞沅讓人都離開,她坐在羅漢床上,身形纖瘦,烏黑的長發垂至腰間,許致淳坐在紅木圓桌旁,抬手倒茶。
趙鸞沅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換了句話問他:“可想娶妻?”
許致淳手突然一頓,又繼續斟茶,道:“你莫不是真想和陸家喜結連理?你的身份不行,我也不娶陸家女子,讓趙綺南去娶。”
“整日瞎想些什麼?”趙鸞沅撐頭,玉白手腕還帶著許致淳給的玉鐲,“我在你這年紀已經和你父親定親,你一直在我身邊長大,這種事也忘記了,綺南會有妻子,但不會是陸家的。”
趙綺南和陸家的婚約才退沒多久,他們現在也沒有適齡妙女,就算有,趙綺南的妻子,也不可能從陸家出。
許致淳起身,遞給她杯熱氣氤氳的熱茶,趙鸞沅方抬手接過,要同他說話時,便有侍衛進來。
他是趙鸞沅派去跟著陸元笏的,沒說多餘廢話,隻利落拱手稟報道:“靈珠異像,指左上一角,是謝領主府上,謝領主極力狡辯,說陸家主誣陷。”
趙鸞沅手微頓,把手中的茶杯放下,訝然問道:“謝領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