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144(1 / 2)

在融合那憶靈珠時候,許多君洛塵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事情,都全部湧了上來,猶如噩夢一樣纏繞著他。

五十多年前,也就是後隆九十八年,皇子嶽康德舉兵造反,就此開始了長達三年血洗曆程。

從先帝到後宮嬪妃、其他兄弟姐妹,再到年僅幾歲皇孫皇孫女,嶽康德稱帝第一年,便殺儘整個皇室,皇宮血流成河,整個皇室活下來人屈指可數。

嶽康德同父異母姐姐四公主嶽燕,當時已經許配給帝城三大世家之一孫家長子,兒子剛滿六歲,是為數不多皇孫之一,排名老二。

在嶽康德篡位之前,孫家接到李丞相密信,信中點名嶽康德疑似有變。

身為武將敏銳,再加上對於能看破天機丞相信任,已經年近古稀孫將軍立刻派人,將自己那擁有皇室血脈獨孫藏在雜物車裡連夜送走。

隔日清晨,嶽康德發兵圍攻帝城,劍指皇宮,與此同時發兵控製各大家族。

殺完皇宮,嶽康德轉向抓捕所有皇孫皇女,緊急關頭,孫家下屬將自己和孫家小少爺同歲兒子推了出去,假扮二皇孫進宮,替他而死。

嶽燕公主、駙馬孫家長子雙雙被殺,僅剩下孫將軍和二兒子一家,被剝奪軍權,流放邊疆。

真正二皇孫躲在馬車夾層裡,被孫家忠仆帶走,一路北上,艱難換乘躲避,最終落腳邊陽城。

雖說嶽康德已經以為自己殺死了所有和先皇有關子嗣血脈,二皇孫暫時安全,可要麵臨現狀仍然無比嚴峻。

如果嶽康德知道,先皇一支子嗣後代存活下來,必將趕儘殺絕。

而北方雖然有孫家暗中相合數個同係家族,可帶著二皇孫躲避仆從無法確認對方是否會叛變,所以隻能選擇暫時隱藏。

他們給二皇孫改名霍嚴,假扮從鄉下來討活乾窮人,在邊陽城安頓了下來。

剛開始,幾個下人還想保證少爺衣食住行,可新皇登基,正是混亂之時,嶽康德兵馬總是進出安城,巡邏衙役們更是比往日嚴苛。

若是下仆們想不露出馬腳,是絕不可能一直妥善照顧霍嚴。畢竟如果窮人總是去買高檔布匹,或者昂貴精肉,實在是太容易被人發現端倪。

他們帶出來錢早就在路上花光,唯一貴重東西便是能證明霍嚴皇孫身份玉佩,由先帝親賞,是萬萬不能碰。

畢竟,這個六歲孩子是許多大人心中希望。

嶽康德手段暴戾冷血,那些活下來人都心中仇恨不已。若是有朝一日霍嚴長大,以他身份凝結各方勢力,必定會一呼百應。

作為昔日皇族血脈,霍嚴一朝從備受寵愛、百般嗬護皇孫淪落到住在悶熱窄小平房裡,住進來第三天便生了病。

他年紀小,又難受又害怕,一直在病中哭著喊找爹娘皇爺爺,下人們心急不已,生怕他禍從口出。

怎麼哄都不行,為了讓他停止哭鬨,他們隻好告訴霍嚴真相,告訴他他爹娘嶽燕公主和孫駙馬已經去世,‘皇爺爺’也已經沒了,如果他再繼續哭喊下去,殺死他們人就會來找他。

六歲孩子當即大病一場,差點病死。等到他身體慢慢轉好之後,下人們便發現這孩子性情大變,變得沉默不語,再也不愛說話了。

他們把他養在這不起眼破舊小房裡,養了整整兩年,直到下人們確定其中一位蘇姓家族仍然忠心於孫家和先帝,這才帶著霍嚴登門拜訪。

當看到霍嚴時,蘇老爺甚至不敢相信眼前這個身材乾瘦、目如死灰,穿得破破爛爛,一點精神都沒有小孩竟然是皇親血脈。

唯獨隻有一點,這男孩骨相生得極為漂亮,完全遺傳母親優點。哪怕如今如此瘦弱,仍然難掩那張小臉俊俏漂亮。

大人們密談,最終商議出一個比較好結果。

蘇老爺打算先讓他們當普通仆役在蘇家生活一陣子,緩一緩。而他準備籌劃幾個月,鋪墊一些消息。

蘇老爺打算讓外界以為,他找大師算了命,為了躲避後年大凶運勢,收了府裡一個八字能幫他解凶下人孩子為養子。

如果要做沒有痕跡,自然是要一點點開始鋪墊。

孫家下人們去和霍嚴商議這件事情時候,都怕他會不願意。畢竟他是皇孫,也是大將軍孫子,那麼多皇親國戚,怎可能會輕易同意給一個‘不入流’蘇家做養子呢?

就算命運使然,不得不從,可一個孩子能懂什麼。

結果,靠在床腳少年仍然一言不發,他垂著睫毛,似乎對什麼都不感興趣。

直到下人都快急得要跪下了,他才抬起頭,稚氣地說了一聲,“好。”

霍嚴身份暫時仍然是剛剛進入蘇家新一批下人仆役。為了不被引起注意,他臉上被其他人抹得臟兮兮,住處也被安排在下人居住地方。

儘管如此,這裡生活條件也比在外麵時好太多了。

隻不過,其他人不知道霍嚴身份,府裡掌事、小廝丫鬟,其他下人,都隨意地指使他乾活做事。

偶爾有小廝偷懶,把要乾事情推給霍嚴,霍嚴不過多問一句,就被他扇了巴掌。

這些小廝們平日被主人們指使著乾這乾那,沒有話語權,如今看到才**歲小男孩,自然便將心中怨氣撒在他身上,用欺負霍嚴來換取心中平衡,作威作福。

他們以為霍嚴就是新來下人孩子,隻是也知道教訓他時候避開其他人,而後還要威脅他不要隨便告狀。

霍嚴確實從未說過這些事情,照顧他下人們隻以為他被偶爾使喚乾活,卻不知道他被人打罵。

有個小廝偶然發現總是臟兮兮少年有一雙漂亮眼睛,便摁著他頭強行把他臉洗乾淨。

霍嚴隨母親,生得漂亮,小孩子性彆個性還沒有發育,把臉洗乾淨了,便是麵如冠玉俊俏少年郎。

他又有一雙過於漂亮眼睛,修長濃密睫毛,皇室遺傳深邃雙眼皮大眼睛,看起來比女孩還要好看。

邊陽城以出好馬聞名北方,風俗更是偏向於男子該威猛強壯,善於禦馬。

邊陽城男孩年少時若是滿地打滾打架,是正常甚至被鼓勵,如果男孩哭哭啼啼、‘像是丫頭’,反而會被大人教訓不似男子漢。

自從知道霍嚴樣貌如此漂亮俊俏,長得像是個少爺,偏偏隻是個下人,頓時引起一些小廝注意。

幾個年輕小廝便喜歡偶爾趁著保護霍嚴下人們不在時候圍攻他,說些粗鄙話語來取樂。

霍嚴年少卻如死水一潭,毫無反應,直到被逼急了,他才會反抗。結果反倒被人聽出帝城口音。

小廝們以為他是帝城附近農村來,便嬉笑地說他不似男人,長大該進宮裡當個太監,又用一些惡心話來編排他爹娘和出生,終於逼急了少年。

他從廚房抄了菜刀出來拚命,八歲孩子硬是仗著家族遺傳天賦砍傷其中兩個小廝。菜刀太沉,他很快拿不動,反過來被小廝們圍住毆打。

生死存亡間,少年拚了命地從下人院子後門跑了出去。

寒冬臘月,霍嚴恍惚地走在邊陽城街道上,年少他忽然有了一個強烈想法——他想離開這裡,離開那些下人。

似乎隻要遠離這一切,噩夢就會結束。

霍嚴厭惡這一切,他恨,他恨那些醜陋小廝,甚至恨那些帶他出來下人,也厭恨自己。

他腳步踉踉蹌蹌地走在雪地裡,隻希望當年那個夜晚他沒有睡著,被人悄無聲息地抱走藏在運貨馬車裡帶出城都不知道。

他多想去死,和爹娘爺爺一起去死,如今看來也是幸事。

恍惚地走到城邊時候,霍嚴遇到了一家要坐馬車離開邊陽城平民一家人。

他們看霍嚴衣著簡陋,誤以為他是一個小乞丐,便問他是否願意和他們一起去安城。

他們說安城雖然和邊陽城相差不遠,卻是北方最大城,更加富裕繁瑣,好乞討,而且還有富人施粥,比邊陽城更容易能活下去。

霍嚴恍惚著想要遠離這裡,便點了頭,上了一家五口馬車。

兩個時辰後,馬車抵達安城,這家平民放下霍嚴,給他指了施粥方向,便離開了。

寒風刺骨,兩個時辰路程已經讓他身體涼透。少年顫抖地在安城寬闊街道上前進著,終於來到施粥棚麵前。

他隱約看到上麵寫著虞氏字樣,便被推著領到了一碗粥。

天色逐漸變暗,少年捧著這碗熱粥,腳步一深一淺地走在街道上,最終走不動了,他才靠著牆邊慢慢地坐了下來,小口地將整完粥喝光。

霍嚴放下碗,他扯了扯自己單薄衣服,靠著牆邊漸漸睡了過去。

這是一個寒冷刺骨夜晚,後半夜時候,大雪覆蓋了整個安城。

霍嚴昏昏沉沉,冷到極致時候,他身體反而開始發熱。

他知道自己可能要死了,因為整整兩年,他第一次夢到了那些美好事情。

他看到爹在練武,娘抱著他,靜靜地笑著。

天亮了,霍嚴卻已經睜不開眼睛,他眼皮那麼重。眼前就是光亮,可是一股巨大吸力要將他拽入黑暗……

恍惚間,少年似是聽到街道上響起了馬車聲音,許多人在他身邊經過。

霍嚴腦子越來越沉,根本無暇顧及身邊發生了什麼。

就在這時,一個清亮稚嫩聲音響起。

“喂,誰讓你睡在這裡?”

這突然響起聲音驚得少年一震,連即將包裹他黑暗也如潮水散去。

他勉強撐起眼皮,入眸第一感覺便是白雪刺眼,和中間那一抹耀眼紅色。

後來,蘇容軒最初記憶,便起於這大雪紛飛冬天。

他在雪中呆了一夜,已經發起高燒,身上被大片雪塊覆蓋。

過了幾秒,少年眼睛才逐漸恢複正常清明,他看到一個外披紅色鬥篷小女孩站在不遠處,她長得精致漂亮,一雙眼角微挑漂亮眼睛正注視著他。

還未說話,就顯得三分厲害。

隻不過,她年紀似乎和霍嚴差不多大,還有些嬰兒肥,將她氣勢也化成了有些可愛。

她身後是幾個丫鬟和下人,眾星捧月一般圍在她身後。

霍嚴脫離世家子弟貴族圈子太久,幾乎已經恍如隔世,也早就沒有曾經年幼時大膽開朗樣子。

看到這麼個漂亮女孩子質問他,他下意識便嘶啞地開口,“對,對不住……”

他以為她是嫌棄他睡在這裡。

家道中落,讓一個皇孫用最快速度明白了人情冷暖現實殘忍。

女孩垂下睫毛,上上下下掃了他一遍。

明明自己一切都被人踐踏在地上踩都毫無波瀾少年,忽然便有了一種窘迫感。

他若是有力氣,真想快快逃走,可偏偏他太虛弱了,動都動不了了,隻好被女孩審視自己狼狽不堪樣子。

“小姐,快進屋吧,外麵冷。”她身邊丫鬟低聲道,“我一會讓人趕走他。”

霍嚴若是還有半點尊嚴,也會反駁丫鬟那如同趕走貓狗般輕視話語。可他如今已經放棄自己,便隻是垂下了睫毛。

忽然間,他肩膀一沉,原本小女孩身上紅色鬥篷已經落在了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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