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一個巨大的花生雞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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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是一個巨大的花神誕祭。”

說這句話的時候,黎昭手裡捏著被打回的檢討,正坐在醫療診所中心舒服的懶人沙發上。

“嗯哼?什麼生雞蛋?花生雞蛋?”

對麵的醫生眼角底下有一道明顯的疤痕,漫不經心,慵懶地拉長音調,渾身散發出一股社會人的氣息。

“親愛的小姐,容許我鬥膽猜測一下,你這是又被神裡綾人先生罰了?”醫生戲謔地挑眉,耳釘反射出冰冷的光芒。

黎昭沒什麼精神:“是被要求重做一次委托。”

對著散兵,她怎麼下得去手啊!

即使知道那是虛假的存在,第一次撞見那雙堇色紅眼尾的雙眸,匕首自己就收起來了。

“哇哦。真是沒想到,我們的金牌獵手女士,還有失誤的一天。”

黎昭瞪了他一眼。

醫生無所謂地聳聳肩,推給她一杯熱氣騰騰的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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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矛盾的起因,其實可以籠統概括為一句,“工作方式與上司理念不合”。

黎昭,在讀大學生,兼職夢魘獵手。

夜晚人們做夢,有好夢壞夢。好夢令人愉悅,壞夢則淤積,生成夢魘,侵擾做夢者的意識,甚至乾涉到現世。

通常來講,獵手隻需要扮演夢魘裡的角色,找到邏輯的漏洞即可。

儘量避開與它們對話,和直接接觸,以免被擾亂心神,反倒困在夢裡,越陷越深。

——當然,這是通常來講。

而黎昭的選擇方式相當簡單。

且暴力。

從內而外,直接用純粹的力量解構,徹底地摧毀夢魘,連帶著夢境一起。

委托完成得高效且快捷,迅速榮登金牌。

但她的直屬上司相當不讚同。

上司絲毫沒有意識到黎昭已經沒有光彩的瞳孔,溫和而殘忍地打回她的檢討:“還是不合格呢。”

學生生涯中沒有犯過錯真是不好意思哦!

黎昭瞪著死魚眼:“那我是錯在哪裡了?回去改。”

她看了一眼領導的銘牌,勉強加個尊稱:“神裡綾人先生。”

這家兼職的公司,同事們都不正常。熱愛cospy的領導都算好的,聽說隔壁還有個天天沉迷七聖召喚的牌佬,比大風紀官更要賽諾。

“如果你連症結存在何處都需要旁人指點,那如何能真正反省呢。”神裡綾人噙笑道,“自己好好想想吧。”

“任務完成了就行了啊。我沒造成損失吧?雖然過程確實激進了一點。”

顯然黎昭是一個以結果論的人。

即使是現在,她的眼神依然平靜清澈。

沒有憤怒,沒有歉疚,像一個上課得不到解答,從而去辦公室詢問問題的學生。

她困惑的隻是問題表麵。正如下雨天找不到一把傘。

神裡綾人望向那雙墨綠蛇形的瞳孔。

突然覺得麵前的少女,像在凜冬,被農夫撿到的一條過早蘇醒的小蛇。

石頭會被捂熱。

冷血的動物不能。

“一個提示吧。”神裡綾人放下公務,揉了揉眉心,“你使用的手段,可以運用到現實嗎?”

黎昭一時語塞。

經由她捕獵的夢魘,不會存在任何活物。

上一刻她能變出一個棒棒糖哄夢中的小孩開心,下一刻就能手起刀落,毫不留情劈了對方。

“夢和現實當然不同。”黎昭皺著眉說。

“你在夢裡,殺了人吧。”

神裡綾人依舊保持著淺笑,語氣卻是冰涼的:“你如何能分得清,虛幻與現實的邊界?如果有一天,你混淆了概念,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我不必多說了吧。”

“您居然會考慮這種稀有的概率。真是令我感到驚訝。”

黎昭抬眸與神裡綾人對視,望見對方蔚藍色的眼睛。

像一片同樣深不可測,無法觸底的幽深海溝。

大概是初出茅廬,黎昭並沒有接受過社會的拷打,麵對上級的壓迫仍然直抒己見。

她心直口快地說:“明明您也是工於心機,追求利益最大化的人吧。”

少女尚且稚嫩的腔調帶著現實的冷酷。像是過早領悟到寒冬的春燕,冷漠地注視必然枯萎的玫瑰。

“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我過去以為,在某種程度上,我們會是相似的。”

神裡綾人並沒有感到被冒犯:“我更偏向於長遠的利益。”

黎昭不置可否。完全沒有相信他的話。

神裡綾人看向她。黎昭搓撚著手指。這是表現她不耐與焦躁的小動作。

神裡綾人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

成長的環境是塑造人的關鍵因素之一。

他出身顯赫,兒時又遭逢家道中落,眾叛親離,城府深沉,是正常的事情。

畢竟那時如果沒有足夠的手腕,便無法立足自保,無法庇護他的家。

——但是。

他也就罷了,為什麼黎昭這種表麵看上去相當陽光健康的少女同樣不擇手段。

是把夢境當作發泄,還是新鮮感的嘗試,又或者,僅僅追求工作效率?

黎昭並不知道神裡綾人在想什麼。

室內的空調溫度打得低,她的嘴唇因為寒冷而變得發白,原本就蒼白的肌膚在燈光下,顯得更像一個玻璃展櫃的洋娃娃。

難以想象那樣一雙纖細柔弱的手,擰斷過上百夢魘的生命。

太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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